硝石搬上来。
赵致远从兜里掏出钱付了账。
旁边的邓耀不忘叮嘱父亲明天备货。
老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活祖宗,你快歇着吧。”
赵致远看着这对爷俩如此有趣,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出了店,赵致远把硝石放到车上,对着一旁仍有些闷闷不乐的赵睿说:
“走,哥带你去买文具书包。”
赵睿的书包已经用了四年,尽管他十分爱惜,书包依旧破旧不堪。那些铅笔也都短得只剩笔头,写字时颇为吃力。
赵睿没想到赵致远还惦记着这事,愣了一下,把头扭到一边。
“我不去。”
他刚刚看得真切,买完硝石后,赵致远手里只剩下一堆零钱。他知道哥哥赚钱不易,不能这么不懂事。
“走吧走吧。”
赵致远不由分说地推着赵睿往前走,邓耀也紧跟在他们身后。
“哥,我知道这儿哪家的文具最好看。”
邓耀在这一片很熟,听说赵致远要买文具,便主动为他们带路。三人慢悠悠地朝附近的文具店走去。
赵致远连拉带拽,好不容易把弟弟带进店里。他食指“当啷”一声戳在玻璃上:
“要这个。”
那是一个印着油彩的铁皮文具盒,上面印着时髦的大闹天宫图案。
老板娘见来了大顾客,立刻笑容满面地上前招呼。
掀开柜门时带起的风掀动了价签——八块五。
啥?八块五!这得卖多少份炒田螺啊?
赵睿猛地抓住哥哥的手腕:“哥!咱家那个铁饭盒还能用……”
“你那个饭盒盖都锈得合不上了。”邓耀突然从两人中间挤进来,肉乎乎的脸几乎贴在玻璃上。这个文具盒,连他看了都眼馋,“远哥给你买你就收下,等期末考试考个双百,这不就值回票价了?”他说着冲赵睿挤眉弄眼。
还没等赵睿再说什么,赵致远就把文具盒塞进弟弟怀里。这时,他发现弟弟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铁皮的凉意传入掌心,赵睿突然把脸埋进哥哥的肩窝,校服领口洇湿了一片:“我肯定好好学……以后给哥买小轿车……”
赵致远伸手摸了摸弟弟毛茸茸的脑袋,又挑选了书包和各种文具。这些东西加起来总共花了 12块钱。
赵睿抱着崭新的文具,有些不敢相信。这些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竟实实在在地握在手中。他感觉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不知不觉就走出了文具店。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走到岔路口时,邓耀突然蹲下系鞋带,磨磨蹭蹭不肯走。
“小胖子,太晚了,要不你今天先回去吧?”赵致远招呼道。
邓耀却盯着赵致远装硝石的麻袋,不肯挪步。这几天,赵致远的摊子一直没摆在学校门口,他嘴馋时都找不到人。要是明天田螺摊还不在学校门口,可怎么办?邓耀想着,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赵致远瞥见他的小动作,嘴角上扬:“明早六点,工地门口。”
“好嘞!”小胖子蹦起来时,书包带子甩到了脸上,“我把我家保温桶偷出来!”到时候找到赵致远的新摊子,他一定要多买些田螺。
看着邓耀摇摇晃晃远去的身影,赵致远又乐了。这胖小子,真是招人喜欢。
赵睿手里抱着小书包,欲言又止:“哥,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工地卖东西?”他知道,工地的人都很节俭,一份炒田螺卖三角五角,几乎和一包盒饭价格相当,那些人会愿意买吗?
“你哥我这是流动摊位,当然是走到哪儿卖到哪儿。”赵致远拍了拍自己的小车,一脸自信。
“可是……”
赵致远打断了赵睿的话:“谁说还要卖炒田螺?”
啊?不卖炒田螺卖什么?赵睿一脸茫然。
“哥,你真不卖田螺了?那卖什么?卖糖葫芦?”赵睿试探着问。
赵致远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赵睿的肩膀:“糖葫芦?那玩意儿冬天卖还行,现在天气这么热,糖都化了,谁会买?告诉你,哥要卖冰棍!”
“冰棍?”赵睿瞪大了眼睛,“可……咱们哪儿来的冰棍?不是还得有冰柜吗?”
“瞧你这小脑瓜,考虑得还挺周全。”赵致远停下脚步,蹲下来与赵睿平视,脸上的自信与在文具店给弟弟买东西时如出一辙,“哥自己做,到时候把炒田螺的小摊改造一下,用铁皮饭盒来装,你觉得怎么样?”
赵睿还是有些疑惑。毕竟天气越来越凉,虽然现在大家还穿着短袖,但晚上已经有人换上了长裤。这个时候卖冰棍,是不是有点晚了?不过,他还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露出一口小白牙:“行!哥说卖啥就卖啥!到时候我放学帮你吆喝!”
“就你那小嗓门?喊两声嗓子不得哑了?”赵致远佯装嫌弃地撇嘴,起身继续推车,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他知道,弟弟嘴上虽有疑问,心里却全力支持自己。
天色渐暗,哥俩回到家。赵睿一进门就跑到李朵身边,像献宝似的举起新文具盒:“嫂子!你看!哥给我买的!”
李朵抬起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接过文具盒端详。盒子上孙悟空挥舞金箍棒的图案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油彩的光泽,她眼底满是温柔:“哟,这么漂亮,咱家小睿上学更得加把劲了。”
赵致远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走进屋,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零钱和几张整钞,放到李朵手里:“今天赚的,都在这儿了。”
李朵低头数了数钱,手指在钞票上轻轻摩挲,脸颊渐渐泛起红晕。看着晒得黝黑的丈夫,她抬起头,有些腼腆地说:“致远,咱家双双也快上学了……我想着,等她上学后,我也出去找份工作。”
赵致远一愣,目光落在她眼角细微的纹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家里现在并不缺这点钱,李朵这么做是想分担家庭压力,让自己轻松些。
“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咱家有你这么贤惠的妻子,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李朵被他握住手,脸涨得通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就会贫嘴,谁是你贤惠的妻子了?”话虽如此,她却没有抽回手。
赵致远咧嘴一笑,顺势将李朵拉进怀里,轻轻拥住她。她的发丝蹭着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到时候双双上学,就和小睿在同一所学校。女孩子在外,可不能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