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川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低声对王队嘀咕:
“王队,这小子可不简单,刚才那手救人的活儿干得漂亮,昭子毒得很,估摸着咱们工地这档子事儿他也瞧出点门道了。”
“万一他嘴皮子一松,出去乱嚼舌头,咱这工地天天出岔子的事儿可就藏不住了。你说,要不做个顺水人情,把他冰棍全包了,权当封口费?”
王队闻言,眉头一皱,目光扫向赵致远忙碌的身影。
工地的事儿确实见不得光,这段时间事故频发,上面已经开始盯着了。
要是再传出去点风声,怕是连他这队长的位子都得晃悠。
他咬了咬牙,觉得老四川这话有几分道理,点点头,低声道:
“行,就这么办。稳妥点总没坏处。”
赵致远此时毫不知情。
就在他低头翻找冰棍时,王队大步流星走了过来,粗声粗气地喊道:
“喂,先别找了,你过来一下!”
赵致远一愣,这黑脸汉子没事儿吧?
怎么跟唱戏似的刚才还和颜悦色,现在又摆出这副要吃人的架势?
他堆起笑,试探着问:
“王队,啥事儿?咋得还想再来一根?”
王队摆摆手,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
“别废话,你这还有多少冰棍?全给我包了!”
他顿了顿,眼神在赵致远脸上打了个转,补充道:“
多少钱,我一块儿结了。”
赵致远脑子一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眨巴着眼,试探着问:
“全、全包了?王队,您没跟我开玩笑吧?我这还有……呃,一百多根呢,算下来的……”
他飞快心算了一下。
“将近二十块钱。”
“二十久二十,磨叽啥!”
王队从兜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钞票,数也不数,直接往赵致远手里一塞。
“赶紧的,收拾收拾,别在这儿碍眼。”
赵致远接过钱,手指摩挲着那叠钞票,脑子里却转开了。
他瞥了眼王队身后的老四川,那老头正低头抽着旱烟,眼神却时不时往他这边飘,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王队,您这是……”
赵致远试着套话,脸上仍挂着笑。
“准备给工友们发福利?您这领导当得真是仗义!”
王队冷哼一声,斜了他一眼:
“少打听,拿了钱就赶紧走人。以后这工地的事儿,你少掺和,也少往外说,明白不?”
赵致远不动声色地把钱揣进兜里,笑得更灿烂了:
“明白明白,王队您放心,我这人嘴严得很,啥该说啥不该说,我心里有数。”
说完,他故意顿了顿。
“不过,您这冰棍买这么多,可得赶紧吃,别化了糟蹋了东西。”
王队没接茬,只是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赵致远也不多留,推着冰棍车往外慢悠悠走了。
路过老四川时,他故意放慢脚步,低声嘀咕了一句:
“老哥,抽烟悠着点,火气太大伤身。”
老四川一愣,抬头瞪了他一眼,却没吭声。
赵致远却没管他最后的情绪,笑眯眯地往前走了。
“你去把这些冰棍儿发给工友们。”
“就说是天热了给人发的福利,让他们把今儿个的事儿别往外传。”
王队手里提着那袋冰棍袋子对着旁边的老四川吩咐道。
这玩意儿他看了都长气,花了他20来块钱!
都顶得上他十来多天的收入了。
老四川把旱烟袋子收起来,伸手颠了颠。
“的嘞,知道了,王队你自己不留一根儿自己吃啊。”
毕竟这冰棍儿是人家买的,自己一根儿不留,全给别人,有点儿大尾巴狼。
王队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什么?
从里面抽出一支冰棍儿,撕开包装,放在自个儿平常喝凉水的搪瓷刚里面。
“我就留着一根就行了,剩下的你赶紧给他们分过去,顺便看看刚才运过去的那人咋样了。”
老四川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
“哼…什么破冰棍儿要花老子二十块。”
直到人走了。
王队这才抽空看在搪瓷缸里边的冰棍儿,只见里面已经开化了。
露出点儿白色的液体,闻起来确实挺香。
王队凑近闻了闻,直接把盖子给盖上了,放到了阴凉处。
工地上依旧干得热火朝天。
似乎谁也没有留意到这点儿小插曲儿。
……
赵致远推着那冰棍儿车走到一处阴凉的地方。
这才有空去数刚才那包工头给自己的一把毛票。
不多不少,正好20块钱。
加上他之前卖冰棍儿的收入,也就25块钱左右的样子。
这点儿钱是他卖了所有冰棍儿全部的收入。
一共二百多根。
赶不上卖田螺的一半儿。
甚至也就只够今天的那些料子的钱。
赵致远心里默默盘算着。
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这点儿钱甚至不够他买铁皮饭盒的。
看来以后的扩大投入了,区区二百根儿冰棍儿根本不够他卖的。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
这工地以后不能去了。
赵致远回头望向那座工地,只见那些工人们依旧忙上忙下,丝毫没有人留意到这边儿。
这地方虽然消费能力强,干的都是体力活儿,可关键是这里的人实在是太抠搜了。
一根冰棍5角钱,要讲价半天,那包工头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万一这人真是个小人,狗急了跳墙把自己摊子掀飞了,那他确实没有地方说理。
赵致远左思右想着。
准备明天多做一些冰棍儿,随后换一个地方卖。
所谓人挪活树挪死。
这镇子上每天人这么多,他就不信没人欣赏他的冰棍儿。
赵致远打定了主意,决定今天提前收摊儿推着小推车往家走。
日头一寸一寸地落下山了。
王队正在清理最后一包水泥。
这水泥扛在他肩头上。
只觉得千斤重。
以往他也不是没有扛过水泥,只是都没有这次难受。
不过一小段距离,他却走得眼冒金星,身子发沉。
“我…我这是咋了!”
把水泥卸到地上。
王队只觉得天旋地转,看着面前的老四川也仿佛是重影一般。
身上燥热的厉害。
“王队,你咋了!能听得见我说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