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沙哑，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
“林兄弟！你放心！”
“这趟省城，我李强就是爬，也把货给你安全拉回来！”
“钱，一分不少！”
他小心翼翼将八十块揣进贴身口袋。
又将那一千六百七十块仔细包好。
放入洗得发白的军用挎包。
仿佛捧着的是整个未来。
林卫东详细交代了路线、厂家信息、联系人陈浩南的特征和提货细节。
李强听得极其认真。
将一切牢记于心。
当天下午，李强便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看着李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王胖子咂嘴，一脸不可思议。
“卫东兄弟，你这胆儿……一千多块啊！万一……”
“不会。”林卫东语气笃定。
他前世见识过太多人，也吃过识人不准的亏。
但李强身上的那股子军人气质和眼神里的东西，假不了。
“我看人的眼光，错不了。”
接下来两天，林卫东也没闲着。
他找王胖子凑够了剩下的钱，借了个小煤棚当临时仓库。
两天后傍晚。
一辆破旧的三轮摩托车“突突突”地停在煤棚外。
李强跳下车。
风尘仆仆，面带疲惫。
眼神却亮得惊人。
车厢里，几个厚帆布包裹捆扎得严严实实。
“林兄弟！货，安全回来了！”
李强看到林卫东和王胖子，露出憨厚的笑容。
但眉宇间，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路上还算顺利，”他低声说。
“就是……在省城火车站提货装车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咱们。”
“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我当时急着护货，没顾上细看，但那感觉挺强的。”
林卫东心中一凛。
面上却不动声色。
用力拍了拍李强的肩膀。
“人货安全就好！辛苦了！李哥！”
“乖乖！这就是宝贝疙瘩？”王胖子激动地围着三轮车打转。
三人合力将包裹搬进煤棚。
打开一看。
五十块崭新的电子表。
一百台电子计算器。
整齐地码放在一起。
昏暗的灯光下，金属外壳闪烁着光芒。
液晶屏透着一股子神秘和先进感。
“点货！”
李强立刻展现出军人素养。
动作麻利地清点、检查、分类摆放。
效率极高。
王胖子看得目瞪口呆。
“强……强哥，你这手脚，绝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眼神锐利的退伍兵。
第一次清晰意识到，林卫东是要干大事的！
点货无误。
林卫东满意点头。
拿出剩下的钱，数出四十块递给李强。
“李哥，这个月的工资，先拿着。”
“等货卖完，利润出来，年底还有奖金！”
四十块！
这可比县里大多数正式工的月工资都高！
李强接过钱，手又是一抖。
这不仅是钱，更是沉甸甸的信任和希望！
王胖子在一旁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又是高工资，又是奖金！
他看看李强，再看看林卫东，眼神复杂。
“林兄弟，我一定好好干！”
李强攥紧钱，声音哽咽。
眼中是沉甸甸的承诺和忠诚。
当晚，李强把八十块预支工资带回家。
老娘刚从医院回来，看到钱，手都抖了。
“强子，这钱……”
“妈，是林卫东兄弟给的工资，他找我干活，一个月四十，先预支了八十。”
老娘接过钱，眼泪唰地下来。
“我的儿啊……总算找到正经营生了……”
她紧紧抱着钱，像抱着救命稻草。
妹妹也抹着眼泪。
“林卫东……真是好人呐！”老娘喃喃道。
李强心中酸涩又充满力量。
这份信任和恩情，他记一辈子！
只是，省城那道窥探的目光，让他隐隐不安。
第二天一早。
林卫东让李强带着货，直奔王明和刘掌柜处。
“货到了！按预订的来！”
消息瞬间引爆了整个县城！
时代服装店和友谊柜台再次被挤爆！
价格更狠！
计算器五十！
手表三十！
依旧供不应求！
拿着钱排长队的人挤破了头。
没买到的捶胸顿足。
王明和刘掌柜数钱数到手抽筋。
看林卫东的眼神像看财神爷！
短短三天。
清仓！
总销售额六千块！
扣除给厂家的预付款一千九百二十五。
给王明刘掌柜的提成。
李强工资等开销。
林卫东手里纯利润超过一千五百块！
一千五百块！
加上之前的余额，启动资金暴涨到近三千块！
三千块！
这笔钱在1980年的小县城，意味着什么？
它足够买下好几处不错的平房院落！
它是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干上五六年的工资！
它让一个普通家庭，瞬间迈入了令人仰望的万元户行列！
林卫东站在空荡的小煤棚里。
手里沉甸甸的钞票仿佛在燃烧。
他不再是那个为百元本金发愁的小贩。
他有了钱。
有了稳定的货源。
有了可靠的渠道。
有了第一个忠诚的悍将李强！
这只是开始！
县城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轰鸣着冲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那几块亮闪闪的电子表表，还有巴掌大的计算器，不啻于两颗投入死水潭的深水炸弹。
激起的浪涛，席卷了整个小城。
时代服装店。
百货商店的友谊柜台。
这两个地方，门口的水泥地都被踩得明显低陷了几分。
汹涌的人潮从店里一直排到大街上，看不到头。
每个人手里都紧紧攥着钱，眼神里燃烧着同一种渴望。
计算器，被吹捧成了“神仙算盘”。
五十块一个的天价，依旧挡不住人们的热情，抢购如潮。
电子表，虽然被赵红梅科长私下里评价为“不够稳重”。
但在追求时髦的年轻人眼中，这玩意儿简直就是身份和品味的代名词。
三十块一块，照样供不应求。
王明和刘掌柜，这两个县城里公认的精明人，最近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嘴巴几乎就没合拢过。
但这份狂喜并没能持续太久。
一种滚烫的焦灼感，迅速取代了之前的兴奋。
“卫东啊！我的亲兄弟！你那神仙货，到底啥时候能再到一批？”
王明急得在店里团团转，双手搓得通红，嗓子眼儿里像是有火苗在往外蹿。
“再没货，我这‘时代服装’的金字招牌，可真要让人给砸了！”
刘掌柜更是几乎天天都要往林卫东这边跑一趟。
她那平日里精明干练的眼神里，此刻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小林！我的好弟弟！姐姐那柜台都快被人给拆了！”
她扭着腰，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预订的单子，本子都写满了，排到下个月都不止！再不来货，我…我可真顶不住那些人的唾沫星子了！”
林卫东心头明镜似的。
眼前这火爆得近乎疯狂的场面，就像黑夜里熊熊燃烧的火炬。
它照亮了自己前行的道路，但也必然会引来黑暗中潜藏的窥伺者。
县城就这么丁点大。
谁家添了新碗，谁家换了新衣，都瞒不过街坊四邻的眼睛。
何况是这种利润高得吓人、以前闻所未闻的新鲜电子玩意儿？
这简直就是一块血淋淋的肥肉，直接扔进了饥饿的狼窝。
瞬间就吸引了各路豺狼饿虎的注意。
其中，一个名叫黄三的家伙，尤其扎眼。
黄三，在县城里也算是个“名人”。
不过这“名”，更多的是恶名。
说白了，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倒把分子，地痞流氓习气很重。
他没什么正经营生，全靠着手里那点不清不楚的门路和过人的胆子。
倒卖各种市面上紧俏的物资。
钢材、木材、化肥、的确良布票……什么赚钱，他就倒腾什么。
至于手段，更是从来都摆不上台面。
威逼利诱，坑蒙拐骗，只要能捞到钱，他什么脏活都敢干。
最近，这黄三的鼻子，就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死死地盯上了林卫东这棵突然冒出来的“摇钱树”。
“妈的，听说那姓林的小崽子捣鼓的玩意儿，一天赚的钱，比老子倒腾一个月化肥还多？”
黄三坐在县城最好的国营饭店包间里，嘴里叼着烟卷，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旁边几个平日里跟着他混的小弟，忙不迭地点头哈腰。
“三哥，千真万确！就那什么计算器，卖疯了！一台顶咱们哥几个半个月的死工资呢！”
“乖乖，那手表也邪乎，年轻人抢着要！”
黄三把烟头狠狠地摁在搪瓷烟灰缸里，发出“滋啦”一声刺耳的响动。
“他娘的！”
他啐了一口。
“这么大一块肥肉，凭什么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一个人独吞？”
他开始动用他那些藏在阴影里的门路。
四处打听林卫东的底细，尤其是那神秘莫测的货源。
与此同时，他的黑手，也开始悄悄伸向了王明和刘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