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厨房的气氛跌到了冰点。
原本尚存的一点点交流彻底消失,连最基本的眼神交流都少了,大家只是机械地忙着自己的手头活,而动作,也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一燃反倒被迫更快地熟悉了所有流程,托大家的“福”,每天该干的活还是要有人干完。也因此——他这几天依旧没有逃过监狱长的惩罚。
“监狱长大人,我能不能申请一种……留下疤痕的惩罚方式?”
西尔维娅眨了眨黑色的眼眸,“您的请求,我们当然会考虑。但若影响到工作效率……”
“一点点疤痕就好,不足的痛苦还请您随意追加。”
西尔维娅端详了他片刻,看着这张渐渐坚硬起来的脸庞,点了点头:“如你所愿。”
……
转眼又是一周。
第一监狱的犯人们,这一周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煎熬。
开餐时间一再延后,从最初的晚上一小时,到后来干脆直接错过了原本的就餐时段。
有的人甚至饿着肚子干完了整整一天的活。
而一燃,也在这七天里从未间断过晚间的刑罚。
每天晚上,他先是被吊起,然后由西尔维娅亲手以鞭刑抽打后背,接着再施以“感官剥夺”的酷刑,让他的神经在空洞中崩溃、撕裂。
即使他不叫、不求饶,肉体的崩坏仍在无声中刻下清晰的印记。
犯人们多次跑到厨房质问原因。
但厨房的人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新来的不熟。”就把锅甩了出去。
可因为一燃在他们心中颇有威信,尤其是那些跟着他干过碉堡工程的伙计,一时间也没人愿意真的发作。
直到这晚。
“哥,你们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啊?”99号坐在床边,小声问道。
“没事,我自己慢。”一燃依旧背对着他,语气淡得像是在谈天气。
“你胡说。”99号声音陡然拔高,“你又不是去捣乱的,怎么可能慢成这样?你知道吗,那几个跟咱们一块修碉堡的老哥,已经在背后说你坏话了。”
“我气不过,今天还跟他们吵了一架。我骂他们,说谁敢议论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时,宿舍角落有人冷冷地插话:“就因为你,让我们几个也不明不白的……你真不觉得起码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99号咬了咬牙。
“我知道。”一燃语气依旧冷淡,“对不起你们了,以后别替我说话了,这确实是我干得不好。”
“哥!”
99号再也忍不住,一把扯住一燃的肩膀想将他翻过来。
“嘶——!”
剧烈的疼痛让一燃倒吸了一口凉气。
99号一愣,立刻掀起他背后的衣服——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道交错的血痕,有的还未愈合,有的已经发黑结痂,如同火焰在皮肤上燃烧过的痕迹。
那一刻,连空气都凝固了。
“整个厨房延误,为什么偏偏只惩罚你啊?”
“我是长官嘛。”一燃轻声答道。
他的淡然和背对的姿态让99号觉得,比皮开肉绽更痛的是他一句话不说的沉默。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99号喃喃着,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眶。
“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厨房出错,就是7号负责,他不干活,谁都懒得干,反正惩罚不到自己头上。”角落里那个向来偷懒的犯人笑了笑。
那句话像刀一样扎进了99号的心。
“我决定了,”他站起身,眼中透着狠意,“干他们去。”
“冷静点!”一燃连忙喊道,“你把他们打了,明天谁来煮饭?”
“我们来!”
“我们这群人,就算什么都不会,也不会让兄弟替我们受伤!”
“对啊,烧水放菜谁不会?锅都知道什么时候冒泡呢。”
“走!”
宿舍里原本蜷缩着的身影突然间全都站了起来,宛如经历了一次集体觉醒。
一燃想拦,被人按住:“你现在只要睡觉,好好休息。剩下的事,就交给‘朋友’吧。”
门缓缓关上。
一燃愣了一下,然后,嘴角缓缓浮出了一抹压抑已久的笑意。
第二天清早,厨房。
一燃推门而入,空气中弥漫着昨日残留的灰尘与油烟味,但今天的气氛,却比任何一天都压抑得多。
厨房里的几个人几乎人人脸上挂彩,青一块紫一块,有的眼角淤血,有的嘴角开裂,只有143号例外,看上去神情凝重却没什么外伤。
他刚踏进厨房,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就听见身后一声沉闷的“砰”——
铁门被人重重地关上了。
紧接着,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围拢上来,将他堵在厨房中央。
“兄弟,你到底什么意思?”一个黑眼圈肿胀的男人咬牙切齿,声音低沉地像从喉咙里咕哝出来的野兽。
“跟他废什么话。”另一个人冷哼一声,一把拎住一燃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压在墙边。
一燃没有挣扎,脸上的肌肉却紧绷着,像是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惶恐。
“我也不是想这样……”他的声音低沉,甚至带着一丝哀求,“我快撑不住了,再这么下去,我真会死在这儿。”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我们可以合作,各退一步,只要能保证每天按时出餐,我就不追究之前的事,好不好?”
话说出口,围着他的人却毫无反应。
空气凝固得像要滴出水来,没人说话,只有143号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张了张嘴,却终究没发出声音。
“你们记住,我是有杀你们的权力的。”一燃换了一种说法,语气却依旧卑微,像是嘴里说的是狠话,心里却跪着祈求,“你们没有处决我的权力,可我真的不想下手……我是实在不忍心……”
“你小子还想杀人?”
一个人怒喝,拳头已经握紧,眼神里满是暴起前的征兆。
下一秒,厨房的门却被猛地踹开——
“奇怪,你们不是都应该在宿舍躺着养伤的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99号走了进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到厨房中央,身后还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年轻人,全是之前搬石头的主力。
“哥!”
他看到一燃被人揪着,眉头一皱,声音陡然提高,像是把厨房炸开了一道裂缝。
围着一燃的几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像被烈风刮倒的麦子。
“厨房果然是重体力活。”99号环顾四周,语气却轻描淡写,“还是我们年轻人来吧,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
没有动手,几人却配合默契。年轻人们一声不吭地驱赶着厨房的原班人马,包括143号。
他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退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神情复杂,最终沉默地离开了。
等人全部退出去,厨房重归宁静。
“哥,没事,等他们回来,我们再跟他们轮班。”99号拍拍手,语气一如既往地爽朗。
“那你们下午的活怎么办?”一燃仍旧有些犹豫。
“没事,有人会帮我们的,到时候再换一批人过来顶上。”
听到这句,一燃的眼神终于动摇了,眼底的酸涩压都压不住。
他看着这些人的脸,一个个干净、热血、不曾被压垮。
他笑了,眼角的疲惫似乎被什么温柔地驱散了。
“既然这样,”他揉了揉手心,“为了报答‘朋友’们,今天咱们不喝粥了。”
“啊?那吃啥?哥,难道你真会做饭?”
“在我的家乡,”一燃望着锅台,眼中有光,“饭,是拿来蒸的;菜,是用来炒的。”
“不说了——”他一甩袖子,眼神果断,“先蒸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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