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他这个小队长就别想干了!

换源:

  “赵队长,请吧。是现在就跟我一起去给陈厂长送汤,还是让开路,等我送完了,再回来跟你去保卫科?”

江潮的声音不大,却好比一把重锤,一下下砸在赵东来的心口上。

这哪里是选择题?这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跟他去?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一个学徒工一起去给厂长献殷勤?传出去他赵东来的脸往哪儿搁?

拦着他?万一这小子说的是真的,耽误了给厂长送汤,那顶“不顾领导身体,公报私仇”的帽子扣下来,他这个小队长就别想干了!

赵东来额角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死死盯着江潮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想要从上面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可什么都找不到。

那双眼睛,深得好比水库里的寒潭,让他心里直发毛。

这小子,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学徒工!

那股子从容不迫的劲儿,那份算计到骨子里的心机,比他见过的厂里任何一个老油条都厉害!

“好,好你个江潮!”赵东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着,“你有种!今天这事,我记下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江潮一眼,随即猛地一挥手,对他那已经馋得快流哈喇子的手下吼道:“我们走!”

说完,他竟然真的带着人,灰溜溜地转身就走,连句场面话都顾不上多说。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狼狈。

人一走,屋里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王爱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走到江潮身边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嘴巴张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你小子行啊!”

他现在看江潮眼神都变了。

这哪是老实孩子这分明是头披着羊皮的狼崽子!不,是小狐狸太他娘的能算计了!

苏云溪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也总算落了回去。

她看着江潮一双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不仅敢动手还懂得用脑子。

他那句“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原来不是一句空话。

他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们姐妹俩撑起了一片天。

江潮转过身看到苏云溪泛红的眼眶和煞白的小脸,心头一疼。

他把锅里那条三四斤重的鲤鱼和那几只活蹦乱跳的河虾捞出来,放进盆里,推到苏云溪面前,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吓着了吧?快拿回去,给你和云梦炖个汤,压压惊。”

剩下的鱼汤,他找了个老旧的铝饭盒,小心地盛了满满一盒。

那奶白色的鱼汤,浓稠得好比琼浆,鲜味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孔。

苏云溪看着盆里还在蹦跶的鱼虾,又看看江潮,嘴唇动了动,小声道:“这,这太贵重了。”

“再贵重,也没你和云梦重要。”江潮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口,苏云溪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好比熟透了的苹果,娇艳欲滴,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不敢再看江潮,低着头,细若蚊蚋地“嗯”了一声。

一旁的苏云梦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潮,满是崇拜:“江潮哥,你刚才好厉害啊!”

“行了行了,都别站着了!”王爱国出来打圆场,他看着那盆鱼虾也眼馋,但更明白这是江潮给未来媳妇的,“苏技术员,赶紧拿回去收拾收拾,给云梦补补。江潮这小子,是块好料!”

他看江潮的眼神,越发满意了。

这小子,有勇有谋,还懂得疼人,把苏技术员交给他,错不了!

送走了王爱国和一步三回头、满心担忧的苏家姐妹,江潮拎起那盒滚烫的鱼汤,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出了宿舍楼。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去给陈厂长送汤。

他还没那个资格,真要冒冒失失送上门去,只会被当成疯子轰出来。

他刚才那番话,九分真一分假,目的就是为了唬住赵东来。

他拎着饭盒,在厂区里绕了一大圈,故意让一些爱嚼舌根的婆娘看到,营造出他真的去给厂领导送礼的假象。

等鱼汤凉得差不多了,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自己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暖流下肚,一天的疲惫和紧张,仿佛都被这口鲜美的鱼汤给冲刷干净了。

回到小屋,他关上门,目光落在了那半片巨大的青鱼身上。

鱼头解决了眼前的危机,鱼肉,就要解决未来的生计!

这么大的野生青鱼,拿到黑市上,少说也能卖个十几二十块钱!

这在人均工资只有三四十块的八十年代,绝对是一笔巨款!

有了这笔钱,他就能给云溪和云梦买几件新衣服,能让她们吃上肉,能买更精良的打猎工具,去山里搞更大的家伙!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致富之路。

鱼是好东西,但怎么出手是个麻烦事。

直接拎去黑市卖?目标太大,那些戴“红袖章”的眼神尖着呢,一盯一个准。

在厂里散卖也不现实。

嘴馋的工人是多,可这年头,谁家能一口气买下十几斤鱼肉?

没几户有这个家底。

江潮坐在床边,指节轻轻敲着床沿,夜色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

他需要一个买家,一个信得过、有门路,而且出得起价的买家。

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圈,一个名字蹦了出来。

李光明!

那个瘦得跟猴精一样的倒爷。

这家伙人品不怎么样,可路子是真野。

江潮上辈子就听说过,李光明和县里好几家大饭店的采购都搭着线,山里林间的稀罕物,只要他能弄到,就不愁卖。

这条大青鱼在别人看来是烫手山芋,到了李光明手里那就是能换成一沓“大团结”的硬通货。

更妙的是今天自己刚跟赵东来撕破脸,这事儿在厂里肯定已经传开了。

李光明这种人精消息灵通,不可能不知道。

这时候自己找上门不光是卖鱼。

这也是在告诉他告诉所有人:我江潮不是个能随便拿捏的软柿子。

一举两得。

想到这江潮再也坐不住了。

他找了块湿布把鱼肉仔细包好塞进麻袋里,借着夜色的掩护熟门熟路地溜出了宿舍。

他没直接去敲李光明的门而是抄小路,摸到了厂区后面那段废弃铁轨的尽头。

这地方荒草齐腰蚊蝇嗡嗡。

也只有李光明这种在黑地里刨食的人才会把这里当成接头交易的宝地。

江潮把那个沉甸甸的麻袋塞进草窠深处自己则像块石头,嵌进了墙根的阴影里。

他收敛了呼吸耐心地等着,像一头潜伏在水边的鳄鱼。

果不其然没多大会儿,一个瘦小的影子就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那人缩着脖子两只三角眼四下里乱瞟,正是李光明。

他正跟一个胖子交头接耳。

胖子把一卷票子塞过去李光明则反手递出两个油乎乎的纸包。

胖子拿到东西一溜烟就消失在黑暗里,看那急不可耐的样子想必是桩不错的买卖。

李光明把那卷票子往怀里一揣用手拍了拍,这才心满意足地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转身打算原路返回。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