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办公室里，他看似镇定自若，运筹帷幄，实则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这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空手套白狼”！
别说营业执照了，他现在连个像样的作坊都没有。
不过，赌赢了！
捏了捏怀里那份还带着纸张温度的协议单子，张川的眼神变得炽热起来。
四毛五的成本价，他打算一条卖到一块多去，利润空间巨大！
只要运作得好，这批领带，就能成为他撬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支点，为他带来重生后的第一桶金！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该是时候，把他脑海里那些领先这个时代几十年的领带设计，变成现实了！
张川心头火热，脚步却异常沉稳，径直朝着大新乡唯一的，也是县里最大最体面的百货大楼走去。
他得去看看这个时代所谓的“时髦”，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男装柜台前，他驻足良久。
入眼的，尽是一片单调的色彩。
深蓝、灰扑扑、板正的黑色，构成了这个时代男装的主旋律。
料子大多厚重，带着一种僵硬的挺括感，西装的版型更是保守得如同老干部的作风。
肩是肩，腰是腰，直来直去，毫无曲线和设计感可言。
“啧，真是……”
张川在心里咂摸着，“简直是给领带发挥留足了空地啊。”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条色彩跳跃、图案新颖的领带，系在这些沉闷的西装上时，会是怎样一种点睛之笔的效果。
那绝对能让穿着者在人群中瞬间脱颖而出！
这念头如同烧开的水，在他胸腔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百货大楼，回到了家里。
他摸出孙雪梅用剩的笔和草稿纸。
前世几十年商海沉浮，他对时尚潮流的脉搏早已烂熟于心。
此刻，那些后世司空见惯、却足以惊艳这个时代的领带设计，如同电影画面般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
他要的不是花里胡哨，而是恰到好处的点缀。
是能打破沉闷，又不至于过分张扬的格调。
铅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沙沙”作响，留下或流畅或顿挫的线条。
经典的斜纹被他改良得更具现代感，复古的小碎花图案则被赋予了更简洁明快的生命力，还有几种大胆却不失稳重的纯色搭配方案……
他画得很投入，仿佛不是在设计几条小小的领带，而是在勾勒自己未来的商业版图。
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屋里只剩下煤油灯摇曳的昏黄光晕时，几款让他满意的设计图才最终定稿。
就在这时，“笃笃笃”，门被敲响了。
“谁啊？”
母亲任芒种连忙去开门。
“婶子，是我，我来找张川！”
门口传来吴栋梁充满活力的声音，张川连忙走了出去。
“妈，是我叫栋梁来的，我找他有事儿！”
任芒种点点头，“好……”
吴栋梁一下钻进他房间。
关上门，他便急不可耐地将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塞进他怀里，声音压得极低。
“川哥，你要的钱，我给你弄来了！整整三千块！一分不少！”
“我把我婆娘压箱底的钱都给摸出来了，你可得悠着点用……”
“栋梁！”
张川的心猛地一紧，随即被一股暖流包裹。
他用力攥了攥手里的信封，那沉甸甸的分量，是信任，更是压力。
“你放心！这钱我保证用在刀刃上！这份情，我张川记一辈子！”
吴栋梁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好奇道：“怎么样？今天去那纺织厂，谈妥了没？”
“妥了！”
张川拿起桌上的设计图纸，借着昏暗的灯光递给他看。
“你看这个，我刚画出来的领带样式。”
吴栋梁凑近了，仔细瞅着那几张草图。
虽然只是简单的线条勾勒，但那新颖别致的图案和样式，还是让他眼前一亮。
“嚯！这花样……看着就洋气！跟城里画报上那些差不多！配上西装，肯定精神！”
他由衷地赞叹，对张川的信心又足了几分，“行啊川哥，有两下子！”
张川微微一笑，没多解释。
……
第二天，天刚破晓。
张川怀揣着两千块钱和那几张设计图，再次踏进了大新纺织厂。
李建国的办公室里，他直接将两沓用粗皮筋捆着的十元“大团结”，干脆利落地拍在了办公桌上。
“李厂长，定金两千，你过过数。”
那厚实的钞票，带着一股油墨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冲击着李建国的眼球。
昨天还只是纸上谈兵，今天真金白银就砸过来了！
这年轻人的魄力和效率，简直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
李建国心里最后那点因为价格被压得太低而产生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好！好！”
他搓着手，脸上堆满了笑，甚至没去细数，只觉得那厚度就足够让人安心。
紧接着，张川将设计图纸摊开在桌面上。
李建国只看了一眼，眼睛就倏地亮了起来！
这设计！大气！简洁！
图纸上，无论是宽斜纹，还是精致的小方格，亦或是几种纯色设计，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协调和高级感。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穿了多年的蓝色卡其布工作服改的“西装”，想象着配上这样一条领带……
嘿！还真别说，立马就能感觉不一样！
“百搭！绝对百搭啊！”
李建国忍不住赞叹出声，看向张川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欣赏。
“张老板，你这眼光可以啊，这领带甭管是配蓝的、灰的、黑的西装，保管都好看！”
他心里更加笃定了：这绝对是大城市里哪个有背景的大单位出来的人，不然哪有这种见识和设计？
“李厂长谬赞了。”
张川面上不动声色，“既然你觉得这设计可行，那生产的事情……”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李建国拍着胸脯保证，“我今天就让车间把活儿排下去！优先给你做！保质保量！”
“那就好。”
张川点点头，“我看现在市面上常见的西装，无非就是蓝、灰、黑这三个主色。”
“咱们第一批，就先做这三种颜色的领带吧，每种颜色配不同的基础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