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的，应该的！张老板以后有这种好活儿，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厂！”
李建国搓着手，心里盘算着这批货还只是个开始。
这领带不占什么地方，两大箱子就已经收拾完毕了。
站在厂门口，吴栋梁既兴奋又有些茫然：“川哥，这么多领带，咱们上哪儿卖去？”
“要不，去百货大楼看看？那里人多。”
“百货大楼？”
张川摇摇头，“栋梁你想想，百货大楼的柜台，租金多少钱？”
“咱们这领带进去了，价格得翻多少才能回本？再说了，人家认咱们这没名没号的‘个体户’吗？”
吴栋梁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是啊，百货大楼那是国营单位的地盘，门槛高着呢！
他们这“草台班子”，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那咱们去哪儿？”
吴栋梁有些急了。
张川目光投向远方，那是深城逐渐繁华起来的方向，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进城！摆地摊儿！”
“摆地摊儿？！”
吴栋梁吃了一惊，“这……行吗？会不会被当成‘投机倒把’给抓了？”
“栋梁，时代变了。”
张川语气笃定，“现在是七九年，政策一天一个样，你看城里，偷偷摸摸摆摊儿的还少吗？”
“尤其是晚上，胆子大的都出来了，咱们这领带是正经东西，怕什么？”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景象。
吴栋梁看着他年轻却沉稳的侧脸，不知怎的，心里的担忧竟慢慢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期待和冲动。
“好！听你的！咱们就进城摆摊儿！”
吴栋梁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两人找来两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一路颠簸，汗流浃背。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驮着这两大“坨”希望，抵达了深城边缘一处自发形成的夜市。
这里灯光昏暗，人声鼎沸。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汗水的味道和劣质香烟的烟雾。
地上铺着各式各样的地摊，卖小吃的、卖廉价衣服鞋袜的、卖杂货的……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混乱。
张川找到一个管理夜市的“地头蛇”，塞了几块钱，租下了一个靠近路口、人流量较大的空地。
两人把纸箱拆开，将领带一条条挂在事先准备好的简易木架上，又点亮了一盏煤油灯。
昏黄的光线下，那些新颖的领带顿时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川哥，这……咱们卖多少钱一条？”
吴栋梁擦了把汗，心里既激动又没底。
张川伸出一根手指，又比了个八。
“一块八？”
吴栋梁眼睛瞬间瞪圆了，声音都变了调，“咱们拿货才四毛五，这一条……赚一块三毛五？！我的乖乖！”
他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五百条，要是全卖出去……那得是多少钱？！
将近七百块！这简直是抢钱啊！
“怎么样栋梁，有搞头吧？”
张川笑眯眯地看着他。
“有搞头！太有搞头了！”
吴栋梁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撸起袖子，扯开嗓子就吆喝起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最新款的领带！”
“给自家男人配西装，保证精神、有面子！一块八一条，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
他这一嗓子，还真吸引了不少人围拢过来。
七九年的深城，虽然开放了，但时髦的东西还是稀罕物。
西装刚刚开始流行，领带更是只有少数“体面人”才有的配饰。
张川这批领带款式新颖，颜色鲜亮，确实扎眼。
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衫、打扮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围了上来，拿起领带翻看。
“哎呦，这料子还真不错。”
“这花样子也好看，配我当家的那身蓝色卡其布西装肯定好看！”
“是好看，就是……贵了点吧？一块八一条？”
一个看起来比较精明的女人开了口，试探着问。
“就是啊小兄弟，便宜点呗？一块五怎么样？”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
吴栋梁刚想说话，被张川一个眼神制止了。
张川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嘴巴像抹了蜜一样：“几位大姐，一看你们就是疼自家男人的贤惠人！”
“这领带可是大城市最流行的款式，咱们这儿独一份！你想想，男人穿上西装，再配上这条领带，出去多有面子？人家一看就知道，家里有个会持家的好媳妇！”
这番话，直白又熨帖，说得几个女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家男人体面，不希望自己被夸贤惠？
“一块八，真不贵了！”
张川话锋一转，露出一个“我为你们着想”的表情。
“这样吧，我看几位大姐也是真心想买，要不你们找找认识的朋友，或者邻居，大家一起买，凑个单！”
“只要一次买三条以上，就算你们拼单成功，我给你们算便宜点，一条一块五怎么样？”
“我给个拼单价，省三毛钱呢，够买好两斤青菜了！”
“拼单？”
“一起买就能便宜？”
“一条便宜三毛？！”
几个女人眼睛一亮！
这年头，谁家过日子不精打细算？
便宜三毛钱，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优惠！
而且，“拼单”这个词儿，真是新鲜又有趣。
“哎！我隔壁那口子也刚做了身西装，我去叫她！”
“我单位同事也念叨着要买领带呢，我去问问！”
“走走走，咱们一起买！”
原本还在犹豫的几个女人，瞬间被调动起了积极性，纷纷转身去找“拼单伙伴”。
一时间，张川的摊位前热闹非凡。
吴栋梁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对张川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小子，脑子是怎么长的？
还能这么卖东西？！
第一天晚上，毕竟是刚开始，名气还没打出去。但靠着“拼单”这个新颖的促销方式，效果惊人。
一直忙到夜市快收摊，煤油灯的灯油都快耗尽了，两人才得以喘口气。
盘点战果：一共卖出了一百九十八条领带！
其中，按一块八卖出去的，只有零零散散的十几二十条，绝大部分都是以一块五的“拼单价”成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