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乾清宫前已挤满了朝臣与女官。
苏晚晚被两名禁军押着穿过人群，脚下的青砖还沾着昨夜未干的露水。她目光一扫，便见掌印太监立于阶前，手中攥着一枚铜令牌——正是小禄子随身不离的哑者令牌。
“苏尚宫。”皇帝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沙哑中带着几分疲惫，“你可知罪？”
她抬头，正对上皇帝眼中翻涌的怒意，以及那抹尚未散去的惊疑。
“臣不知何罪。”
掌印太监冷笑一声，扬起手中证词：“这是司礼监录事亲笔所书，哑者小禄子亲口供述，亲眼目睹你毒杀端妃腹中皇子！此等大逆之罪，还想狡辩？”
满殿哗然。
苏晚晚却只是静静望着那张纸，眼神如刀。
“请陛下容臣细看。”
皇帝沉默片刻，点头。
她接过证词，指尖抚过纸面，果然在第三行发现一处异常——“弑”字最后一捺收笔太过生硬，像是刻意模仿，却未能掌握笔锋走势。
她心中已有计较，抬眼看向掌印太监：“此字非小禄子所写。”
“哦？”皇帝皱眉。
“小禄子自幼习字，用的是内廷启蒙体，笔画圆润，转折处多带回锋。而此‘弑’字笔力枯涩，转折突兀，分明是有人仿其笔迹，伪造证词。”
掌印太监脸色微变，随即冷哼：“你怎知他平日如何写字？”
“因为半月前，我曾见他在御膳房账本上记下一笔鱼货进出，那字迹与此截然不同。”
皇帝沉吟，命人取来账本比对。
果真，两处字迹相差甚远。
殿内空气骤然凝重。
“陛下。”苏晚晚再进一步，“更何况，小禄子是哑巴，又岂能‘亲口供述’？”
掌印太监面色铁青，却强撑道：“他虽不能言，但会手势。我们已请通晓手语之人记录其言。”
“那就请小禄子当众再说一遍吧。”
众人齐望殿门。
小禄子被人架了进来，脸色惨白，喉间似有肿胀，显然刚受过酷刑。
他看见苏晚晚，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挣扎着要开口说话。
可无论他如何用力，喉咙里只发出低沉嘶吼，如同野兽哀鸣。
“这就是所谓的‘供述’？”苏晚晚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针，“一个连话都说不清的人，怎可能将整件事说得如此详细？”
掌印太监咬牙：“他原先是能发声的，后来……”
“后来被人下了药，致使声带受损。”苏晚晚冷冷接话，“这药，叫‘哑蝉散’，需每日服用三次，否则便会剧烈疼痛。我曾在冷宫见过类似症状的宦官。”
她转身面对皇帝：“陛下若不信，可命太医查验小禄子喉部。”
皇帝沉声道：“传太医。”
不多时，太医令亲自查验，得出结论：小禄子喉管红肿，确系药物所致。
殿内气氛愈发紧张。
“陛下。”苏晚晚再次开口，“既然证词存疑，不如让小禄子以手势说明真相。”
掌印太监急道：“他已被关押数日，早已神志不清，哪还能清晰表达？”
“不妨试试。”
她走到小禄子面前，低声说了几句，随后退开一步。
只见小禄子缓缓抬起右手，指节颤抖，却依旧坚定地在空中画出两个相连的图案——
双生子。
众人一怔。
皇帝眉头紧蹙：“这是何意？”
苏晚晚上前一步：“这是暗号，只有司礼监内部知晓的标记。凡涉及皇子秘事，皆以此为记。”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小禄子之所以能画出此图，是因为他曾亲眼见过，甚至参与过某些隐秘之事。”
掌印太监猛然起身：“胡说八道！”
“那你为何要伪造证词？为何要逼迫小禄子作伪证？”
苏晚晚步步紧逼，声音不高，却句句戳心：“莫非，你怕他开口之后，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皇帝猛地站起，目光如电：“查，彻查司礼监。”
掌印太监脸色煞白，连连后退：“陛下……臣冤枉……”
“来人！”皇帝喝道，“将掌印太监暂行拘押，待查明真相。”
禁军涌入，将掌印太监按倒在地。
苏晚晚站在殿中央，看着那一幕，心头微微松动。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小禄子在地上喘息，手指仍在地上划动，仿佛想要说什么。
她蹲下身，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嘴唇翕动，勉强挤出几个模糊音节，随后闭上了眼。
她低头一看，小禄子在地面画出的双生子图案，竟隐隐勾勒出一条蜿蜒的路径——像极了某处密道的地图。
她心头一震。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入殿，低声禀报：“陛下，司礼监库房刚刚发现一封密信，署名竟是……墨修宸。”
皇帝目光一凛。
苏晚晚也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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