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旁的偏殿。
即将抬腿进入的瞬间,殿里面传来对话声。
李公公叫住他们,“今日永昌侯在殿外等候多时,许是听闻陛下有了空,诸位还请稍等片刻,容奴婢前去通传。”
祝功四下张望了一圈,见没了外人,低声问道:“无咎,小景,你俩是生气还是演着戏呢?”
在他眼中,这两人征战五年,搭配默契,好的都快要穿一条裤子了,怎么就会突然生了嫌隙,事事不对付。
叶无咎“咳咳”两声,润润嗓子,故作严肃,将要把持不住,“大祝哥,依你看,我和阿岁不像是真矛盾吗?”
“不像啊。”
“啊?”江璟沅惊叹道,内心感慨,合着他和叶无咎演了这么多日,就这样被拆穿了!
“没事。”叶无咎笑嘻嘻道,“阿岁,看来还是你骂我骂的不够狠。”
对着这样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将军,江璟沅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可以相贬的话了。
对着残废之人指责其手脚不全乃是戳其软肋和脊梁骨,但若是对着俊朗之人称其长相丑陋,自然也无人可信,不能成立。
“咱们都是出生入死五年的交情了,由别人来看,自然是瞧不出什么,可我是谁啊,我可是你们的好哥哥大祝。”
恍然大悟。
江璟沅和叶无咎相视一笑。
“本来也没想瞒着你啊,祝大人。”
公公急促地脚步声逼近,祝功抓紧问道:“需要我配合你们吗?”
鉴于两人都是有主意的,他不究其因果,不问为何要装作不对付的样子,反倒是问是否需要帮帮忙。
江璟沅偏头赶快附和,“大祝哥,你只要不拆穿我俩,这就够了。”
三人跟随进殿。
朱红的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一声,仿佛将方才的来路都划做外界,隔绝在另一处世界。
进入此处,让人不免自然而然就开始严肃,背脊发麻。
江璟沅心里暗想,阿娘就是在这样的皇宫里长大吗,会不会环境太过压抑了。
“镇国大将军叶凌骁之子叶无咎,参见陛下。”叶无咎先一步行礼。
随之而来的,就是祝功,“边城新兵营驻军校尉,祝功拜见陛下。”
二人都有合适的身份。
剩下个江璟沅尬在原地,她在心里暗暗争执,总不能开口自己是马夫之女或是帝姬之女吧,那保准是踏不出宫门了今日。
“小不点,你为何不对朕行礼啊,嗯?”
偏殿不大,皇帝也不似上早朝时坐得高高在上,此时距离堂下人也就几步路远。
不怒自威,一股紧张感席卷江璟沅的全身,不自觉时,指甲已经扣在肉里,但她依旧压制,不想显于人前。
坐在一侧的永昌侯忽地抬头看起热闹,瞬间,晃了神,以为自己瞧见了故人。
“殿下?”
呼唤声惊醒了众人。
尤其是皇帝。
他为皇子藩王时期,永昌侯就从来没唤过他殿下。
今日这是……
皇帝坐直了身子,朝着他看人的方向望去,此三人,究竟谁像自己那几位不成器的儿子?不免内心叹道,这老家伙莫不是装傻装得真老糊涂了?
“圣人陛下!”江璟沅猛的跪地,一整个扑在地上,“民……小民叩见陛下!”
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吓得皇帝也不知所措了。
“你这是作何?”
“陛下,小民没有能报的身份!”江璟沅可怜兮兮的继续道,“陛下,求求您不要砍我的脑袋啊!”
这般动静,不仅一旁的李公公,甚至门口的守卫也偷偷憋着笑。
“朕何时说要砍你脑袋了!”皇帝辩驳道。
再一抬头,几行泪痕已经挂在了脸颊上。
“不砍啊……”
装的有始有终,江璟沅慌乱间,还不忘抹抹自己脸颊将泪水擦了。
永昌侯也憋着笑,“小土孩,圣上跟前,你如此大吼大叫,不怕陛下治你一个殿前失仪的罪名啊。”
“啊?又是罪啊!”
听到罪名,江璟沅反应更大了。
皇帝狠狠挖了永昌侯一眼,老侯爷看热闹的兴致被打断,讪讪一笑,摆摆手,陛下又转头安慰道,“无罪无罪,你们都赶快起来,都是平乱的功臣,快赐座。”
刚坐上位置的江璟沅,就一刻不停地想引起注意。
皇帝问:“要问什么?”
江璟沅站起身,故作不懂宫中礼仪,行了军礼,“回陛下的话,小民有事不服气。”
不服气?
在皇帝跟前不服气!
经过一路的碎碎念,让李公公也生了恻隐之心,在一旁疯狂递眼神提示。
可惜不懂暗示,被皇帝发现,李德全只好尴尬笑笑。
“无妨,但说就是。”
“方才对面那位花白胡子爷爷居然说我是小土孩。”江璟沅抖了抖浑身上下,铠甲是缝补过很多次的,比起军中标准的,也仍然是沾不上边,“陛下,进宫时,我们几人格外重视,已经换上了最体面的军营盔甲。”
“究竟哪里土了?我不懂,所以还请那位老爷爷指教。”
永昌侯是个老顽童,面对江璟沅的质问,丝毫没有退让,而是反驳道:“你说你这是军营盔甲?我老头子征战几十年了,可从未见过你穿的这种,你莫不是站在城门口将那行乞之人的垫子裹在了身上?”
“你!!我……”
江璟沅被怼的无话可说。
安静许久的叶无咎补充道,“侯爷见笑,边城困苦,都城支援迟迟未到,于是我们自给自足,实不相瞒,这些盔甲都是出自我等粗糙手法。”
提及侯爷,江璟沅躲在叶无咎的身后也跟着行了一礼。
“自己做的……”老侯爷气焰全消,偷偷瞄了皇帝一眼,“那是本侯失言了。”
皇帝脸色变了。
不自觉转了话题,“朕看了明尚书的传信,称你们之中有人为救为救他受了伤,伤情不轻。”
“今日永昌侯在此,也是为了处理这事。”
永昌侯即便辞了官位,到底理由是要配合查清行刺的事,可没承认是他安排。
所以今日才能名正言顺的出现在此处。
江璟沅站出来,摆摆手:“多谢陛下和侯爷关心,经过一路的休养,我的伤早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