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顾二小姐与许长公子的婚礼已经过去了足足月余。这番喜事在安都城里现在也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
不过，至此。安都城里又迎来一件新的喜事。
“沐将军出军西钺国，大获全胜，不日即将班师回朝。”
当这则捷报响彻安都城的时候，全城欢呼不止。
“你说的可是真的？”沐夫人有些不确信的问道。
“是真的，夫人。现在全城都在庆贺呢。”崔妈妈俯身对沐夫人说。
“那就好，那就好。”沐夫人小声喃喃道起身。顺带轻轻推开了崔妈妈伸过来要扶她起身的手。
距离沐将军这次带兵出征西钺是在两年前。
不过才短短两年时间就传来捷报，这让沐夫人以为是自己听得不真切。可京师回都带来的捷报，定是错不了的。
说来也怪，南垣与西钺，两国相邻。
近百年一直以来都是和平相处、互不侵犯的相处模式。
可西钺国却在十五年前的时候突然进犯南垣国边境。
南垣国好山好水，百姓生活大多都是富足。国民经济发展繁荣，但军政方面却是一直都落后于其他几个邻国。尤其是有着铜墙铁壁般称号的西钺国。
西钺国虽说环境不如南垣国，经济也比不上南垣国，但它在军政方面的发展意识，要远远高于其周边国家。
而南垣国又是重文轻武，武将多为名将之后世袭而来。南垣边境四季都是干旱少雨多风沙，也因此，几乎不会有谁家武将愿意自行请命去边境守卫疆土。
直到二十年前的那次政变，南垣国外忧内患，才有了如今这“军权三分而立”的局面。大将军是武将之首，自然得扛起这守卫疆土的重担。
沐夫人走出前厅，看着院中那棵白玉兰静静思索。回想着这近二十年岁月如梭的变化。
一旁的崔妈妈见状，知晓沐夫人是思念沐将军了。便只安静的伫立在一旁，没再打扰沐夫人。
沐夫人是十九岁嫁入大将军府，如今细细算来也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虽然如此，可沐夫人与沐将军却常常都是聚少离多，几乎是每隔三到五年才能短暂的小聚一回。无数个夜晚，沐夫人都是一个人坐在庭院中借着赏月的名头，独自思念着沐将军。
而一年前顾老侯爷的意外更是让沐夫人胆战心惊，夜夜不敢深眠。生怕再次睁眼，听到的就是有关沐将军不利的消息。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年。
“回来就好。”沐夫人感叹道，拿起手巾揩揩眼角的湿润。回头又问向崔妈妈：
“捷报可有说将军何日归京？”
“这是三日前的密报，宫中直到今日才放出消息。想来将军归京也就在这一两日了。”
说完，崔妈妈又继续补充了一句：
“下个月便是大小姐生辰了，如今将军归来，倒也没有错过大小姐笈礼。”
“是啊，就在下个月。”沐夫人微微感叹了一下。语气里除了先前的又惊又喜外，像是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在里面。
沐夫人神色微微颤动，那是只有崔妈妈才会懂得的那种隐藏在沐夫人眼中的忧虑。
当天晚上，近乎亥时。
突如其来的一阵阵马蹄声出现在安都城的街道，马蹄声直到大将军府才停下后。马儿对空长长一声嘶鸣，随后将军府大门打开。
门童打开府门后，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待看清楚身着一身战袍的沐将军后，连忙从沐将军手里牵过那匹赤色毛发的汗血宝马。然后喊道：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顿时，大将军府灯火通明。
沐夫人本已经开始卸下妆容，准备就寝。一听到这消息后，只随意的披了一件外衣就跑了出来。
沐将军在把马匹交给下人的时候，便一路直奔主院。在走到主院的时候正巧遇上迎面而来、头发散乱的沐夫人。
一看到沐将军平安归来，沐夫人便再也止不住泪水，直奔沐将军怀中，也不嫌那还为卸下的铠甲硌得慌。只是一个劲的紧抱沐将军，哭得泣不成声。
到了这一刻，此前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此刻天空悬着一轮明月，娇羞的躲在薄薄的云层里，像一个十七、八岁见了心上人的小姑娘般。
沐将军轻抚沐夫人头，指间墨发缠绕。这一刻，沐将军突然想起了年少时初见沐夫人的那番场景。
彼时佳人一袭红衣，手持一把红缨装饰的鞭子，神色傲然的对那些维护景阳郡主的世家公子们说：
“郡主怎么啦？我还是先帝亲封的女将军呢。你要为南景阳出头？行啊，有本事比武场上见。怎么？怕了？那就走远点，别有事没事跳出来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还有啊，我云倾舞也不是谁都能威胁的。你回去告诉南景阳，让她自己到我面前来说这话。”
仅凭一段话便把那些不明是非的世家公子给堵得哑口无言。手里的红缨鞭在空中随意地甩了一下，“噼啪”一声吓退了那些拦着她路的人。
沐将军当时只觉得她和别的姑娘不同，个性自由洒脱。嘴角不经意就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谁知那个穿着红衣的姑娘又回头了一下，眼神正巧与他对个正着。发现他全程都在目睹她的“光明事迹”也不恼，对他扯了个微笑就快速离开了。
只这一笑，便让他从此一眼万年。
回忆至此。
两人相拥良久，沐将军一脸宠爱的看着眼前的沐夫人，突然笑道：
“行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一样？还是这么容易哭鼻子。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闻言，沐夫人抬头，瞪了沐将军一眼，嗓音略微沙哑的说道；“你管我？我就哭怎么了？要你管。”
只有在沐将军面前，沐夫人才觉得是真实的自己。也只有在沐将军面前，她可以不用有任何伪装，生气了可以吼、委屈了可以哭。
在沐将军面前，她不是别人眼中那个曾经无所顾忌的女将军、不是沐府的当家主母、也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只是她云轻舞自己。仅此而已。
这一刻，两人像是又回到了年少时期，哪怕此刻的他们已经不再年轻。可在他们心中，都把对方置于心间，无可替代。
“怎么？你还有意见不成。”沐夫人推开沐将军，故作生气的说道。
“怎么会？夫人心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敢得了便宜还卖乖。夫人辛苦了。”沐将军上前，捧着沐夫人的脸。指腹轻轻拭去沐夫人脸上的泪滴。
“行……行了，先回去吧。明早你还得进宫面圣。”
沐夫人转过身，背对着沐将军说话。不再理会沐将军直接往回走，只是脸颊绯红。
也不知刚刚那番行为被多少丫鬟瞧见了，这以后还怎么见人啊？一家主母的威严何在？沐夫人在心里懊恼，双手遮住发烫的脸颊，直奔房门。
沐将军在后面看着，也知道沐夫人是害羞了。不说话，跟了上去。
次日。
当沐言晨走到主厅用早膳时，看到主位上的沐将军时当即一愣。先是看看母亲，然后又看了看姐姐。面对着双方眨了眨眼睛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在众人眼中突然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直接把沐将军给吓到了。坐在主位上的沐将军当即不镇定，顿时手慌脚乱了起来，显得十分的无措。
“小辞，是……是爹爹啊。”沐将军嘴拙，不知道怎么安抚好女儿。连忙看向一旁的沐夫人，向她投来求救的目光。
相比沐将军，沐夫人则明显要淡定的多，给了沐将军一个“不慌”的眼神后，端起面前的茶，小抿了一口。
听到沐将军的声音后，沐言晨哭得更厉害了，直接扑到姐姐怀里。
“言言，乖。是父亲回来了。”沐容君轻拍沐言晨的后背，安抚着妹妹的情绪。
沐容君说完这句话后，沐言晨又转而扑向沐将军，继续哭。
沐将军顿时僵了片刻。小女儿很容易哭，他只能学着沐容君刚刚的手势轻拍沐言晨的后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就把沐言晨给伤着了。
“呜哇……爹爹坏，呜呜呜……爹爹……怎么可以……呜呜……怎么可以这么久不回来？呜呜呜……，小辞……小辞好想爹爹……呜呜……。”沐言晨边哭边说话。甜糯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在也能让人听懂她说的是什么。
沐将军还在组织着词藻，想着该怎么回答沐言晨。便又听到沐言晨说：
“小辞想爹爹……母亲想……，姐姐也想爹爹……，还有……还有祖母，大家都好想爹爹。”
“呜呜……咳咳，爹爹……”
沐言晨哭得十分急，免不了一番咳嗽。可把沐将军给急坏了。
“好好好，是爹爹的错，小辞不哭了。都怪爹爹好不好？”沐将军安慰着沐言晨。
好一会儿，沐言晨才渐渐安静下来。眼睑湿润，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别提有多让人心疼了。
这样的氛围下，一家人其乐融融。直到早膳结束。
下人收拾好餐桌后也就都下去了。
沐将军和沐夫人坐在大厅的主位上，聊着今早进宫后的事况。
沐容君则陪着沐言晨在一旁，教沐言晨认识新的字。直到听到沐夫人叫她。
“啊？母亲刚刚说了什么？”沐容君抬头。
“今晚圣上设宴，各官眷都得出席。你记得好好收拾一下，莫要失了礼节。”沐夫人说道。
“好的，母亲。”
沐言晨在一旁静静的听，也不说话。沐将军见了，当即出声道：
“小辞去吗？”
闻言，沐夫人笑道：“你就别为难小辞了。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说完后，目光也随着沐将军看向沐言晨，似是在求证什么般。
只见沐言晨摇了摇头，片刻后竟又点了点头说：“姐姐去，那我也去。”
这下轮到沐容君惊讶了。以往无论是何种宴会，沐言晨从来都是不愿意去的。她似乎是对除家以外的地方都充满了恐惧。更别提皇宫了。
“你当真愿意去吗？”沐容君蹲下身来，问着沐言晨。
“我想和姐姐一起去。”沐言晨扯了扯沐容君的衣服，低着头说话。声音虽小，却也能让人听得真切。
沐言晨这话，在沐容君听来，就如同那四月里的阳光照耀在身上般，暖洋洋的，很温心。
沐言晨愿意出去，这对沐夫人和沐容君来说都是好事。
“好，那把小辞也带上。”沐将军开口笑道。
酉时刚到，沐夫人便让丫鬟们给沐容君和沐言晨两人好好打扮一番。
“姐姐。”已经穿戴好的沐言晨跑向沐容君房里。步子很急，丫鬟们一阵担心。生怕沐言晨踩到她自己的裙摆而摔倒。
“慢点跑，别跑得这么急。”沐容君说道。
此刻泠月正给沐容君梳着发髻，也是当下最为流行的“流仙髻”。
沐夫人说，只要显出将军府的气势来就行，妆容上倒也不必太过精致。
“姐姐这个发型好好看。泠月姐姐，我也要梳这个发型。”沐言晨坐在沐容君身旁的小凳子上，看着采娟为沐容君已经梳好的头发说。
“二小姐客气了。”泠月将一支雕着兰花模样的发簪插于沐容君的发髻上后回答沐言晨。
沐容君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
端庄得体，温静贤淑，很符合沐夫人对她的要求。
于是沐容君起身，对沐言晨说：“你上来吧。让泠月给你梳头发。”
话音一落，沐言晨便乖乖的坐在镜子前的凳子上，任泠月给她拆开刚刚已经梳好了的头发。
沐容君前几次跟随沐夫人来过几次皇宫，但沐言晨却是第一次来。
因此，下了马车后，沐言晨一直都是小手紧抓沐容君的衣服。
沐容君见状，知晓妹妹是在害怕。于是牵着沐言晨那软软的小手，跟在沐将军和沐夫人身后。
沐夫人和沐将军回头的时候，正好见到着一幕，都很欣慰的看了对方一眼。
皇宫庄严肃重，形成一股天然的威严之势。
“沐姐姐。”许岚芝一看到沐容君，当即免不了兴奋。
结果换来的就是许夫人一记爆栗敲在许岚芝额前。力道不大，但许岚芝还是抬手吃痛了一声。
“哎呀！娘亲你干嘛？”许岚芝嘴角微微嘟起，对许夫人这行为表示很不满。
许夫人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许岚芝故作夸张的姿态，开口道：
“说了这么多遍还是不长记性，皇宫里禁止喧哗。我看你就是非要一顿教训才能长记性。”
然后，许夫人和许伯爷走上前，与沐夫人和沐将军寒暄几句。
许岚芝也乘机走向沐容君。看到沐言晨后，直接说道：“真难得啊，言言你也来了。”
沐言晨抬头看了看许岚芝一眼，没有说话。
许岚芝顿时生出一股挫败感。
“言言，你怎么都不理我呢？”许岚芝学着沐言晨说话的腔调。
惹得沐言晨一阵皱眉，心想道：“这人怎么老是这么不正经？”
“干嘛老是学我说话？”沐言晨不小心把这句话给说出声来。
“好了，你岚姐姐跟你打招呼，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沐容君看向沐言晨。
“岚姐姐好。”沐言晨十分不情愿的喊了许岚芝一声“姐姐”。
“欸，言言真乖。”许岚芝当即喜笑颜开，丝毫不顾及沐言晨的不情愿。
沐言晨：“……”
许岚芝见许伯爷他们都寒暄得差不多了，于是对沐容君挥手说：“沐姐姐，待会儿见。”
走之前，还轻轻捏了捏沐言晨的脸蛋，手感超好。
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妹妹，她可羡慕沐容君了。
许岚芝走后，沐言晨还愣在原地，咋谁都爱捏她脸呢？心想着还自己伸手捏了捏。
宫宴是在戌时正式开始。
在此之前，已经有好些王公大臣来聚于此，互相恭维。
女眷们则都是聚集在另一方，各家夫人都聚在一起，说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只有沐容君和许岚芝，她们没有和其他世家小姐说说笑笑，而是两人寻了个偏一点的角落，玩起了猜字谜游戏。
沐言晨向来都是姐姐在哪她就跟在哪，因此也参与其中。只是这游戏在她看来，是同样的无聊，可沐容君和许岚芝却玩得起劲。
因此，沐言晨对许岚芝这下更加的讨厌了。
沐言晨对猜字谜没有什么兴趣，坐在一旁就光看着沐容君和许岚芝两个人玩。沐容君怕她无聊，从面前摆放着糕点的碟子里拿了块鲜花饼给她。
可直到手里的鲜花饼吃完，沐容君和许岚芝还没分出个胜负来。
“这游戏一点都不好玩。姐姐，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沐言晨看向沐容君。脸色有些苍白，先前的红润色一览无余，整个人也是怏怏的，没精打采。
这可把沐容君和许岚芝给吓得不轻。
许岚芝立马看向沐言晨，说道：“言言，你怎么啦？”
但沐言晨没有回答许岚芝，而是看向沐容君。对她说道：
“姐姐，我没事。就是太闷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原本甜糯的声音此刻充满了有气无力感。两眼汪汪的看着沐容君。
这可怜的小模样，许岚芝最先看不下去。直接打断沐容君的犹豫，说：
“沐姐姐，你带言言去这殿外吹吹风，她可能会好受些。现在宴会还没开始，等开始了，我让紫晴去寻你们。你们别走太远就是。”
“那好吧。不过我们只能在外面待一会儿哦。”沐容君对妹妹细声说道。
沐言晨点了点头。
出了庆韵殿，在殿外待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后，沐言晨状态明显比刚才好了许多，也没再像刚才那般令沐容君担忧。
“姐姐，我们回去吧。”沐言晨对沐容君说道。
沐言晨知道，若是被娘亲知道沐容君私自带她出来，肯定是会责骂沐容君的。
“那言言你可好点了？”沐容君关心道。
“嗯。好多了。”沐言晨点了点头。
于是乎，沐容君牵着沐言晨原路走回庆韵殿。
可在转角处，沐言晨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位身着“鎏纱裙”的女子。
女子只是踉踉跄跄后退了一步，沐言晨则是因为沐容君的眼疾手快才没有摔倒。
“这位姐姐，对不起。”沐言晨十分礼貌的行礼道歉。
被撞的女子还未开口，其身后的丫鬟就已经开始上前训斥。
“你是哪家的小姐？知不知道我们县主……”
“芙荞，怎可这般无礼。”被称为“县主”的女子罢了罢手，示意丫鬟别再说话。
沐容君看到那丫鬟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县主，你……”
“还不退下？”女子声音很柔，丫鬟听后，只是低头不再说话。
“你没事吧？”女子蹲下身来询问沐言晨，语气里充满着真诚，声音很温和。与其丫鬟的态度简直是两个反差。
听到这位“县主”的声音后，沐言晨摇了摇头，以示自己无碍。
“那就好。”“县主”起身后，看向沐容君。
直言：“丫鬟不懂事，我已经训斥过她了，还请这位小姐见谅。”
“县主客气了，舍妹顽皮，方才无意冲撞了县主。还请县主见谅。”沐容君直接行礼。
能被封为“县主”，想必身份自是不一般。
“言重了。你我看着挺投缘的，称呼我‘月华’就好。”县主扶起沐容君。
见沐容君仍是一脸困惑，县主身边的芙荞直接说道：“我们县主是景阳郡府的宋二小姐。”
“那见过宋小姐。我名唤沐容君，县主……宋小姐称呼我‘容君’即可。”沐容君听了丫鬟的话后，当即自报家门。
心想道，原来这便是景阳郡主的女儿——宋月华。可怎么看也不像是当初岚芝说是会体罚下人的模样。
“咳咳。”宋月华手拿手帕，掩嘴轻轻咳嗽。身后的连忙上前帮她拍拍后背。
“失礼了，沐小姐。”宋月华有些歉意的看着沐容君。
“没有没有。”沐容君摆摆手，继续说道：“宴会快要开始了，宋小姐。我们先进去了，告辞。”
“告辞。”
待沐容君和沐言晨离开，宋月华有些疑惑般的缓声道：
“沐、容、君？”
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还在哪儿听过？
“就是大将军府的那位沐家大小姐。”一旁搀扶着宋月华的芙荞向她解释着。
“哦。大将军府，怪不得会这么耳熟。”宋月华说道。
至于为何会耳熟，那是因为景阳郡主常在耳边提过。
只是突然之间，宋月华感到一阵头疼。伴随而来的还有着同样突如其来的眩晕，这让她此刻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芙荞加紧了力道这才扶住宋月华，像是对这种情况已经一回生、二回熟般，小心地试探着唤道：“小姐。”
不过片刻，宋月华似是清醒了般。而后抬头看向周围的景致，问向芙荞：“现在这是在皇宫？”
语气不是先前那般温柔，言语间的严肃顿时让芙荞感到一阵寒栗。
“回县主，是……是的。”
芙荞小心翼翼地回话，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怒了眼前的县主。
县主可没小姐那么好说话。
“那你还磨蹭什么？走吧。”宋月华看了一眼芙荞，然后走在前面，往庆韵殿走去。
听说今天的宴会是专为沐大将军而设的宴。不过是没再让西钺国继续攻打南垣国而已，就这点功绩也值得专门设宴款待？
宋月华在心里嗤之以鼻的说道。
这些本是军中机密，可谁让她有个无所不能的母亲呢。
即使只是个没有封地、没有实权的县主。可在这安都城里，不管是哪家的贵女，见到她，还不是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礼，再唤一声“县主”。
“是。”芙荞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后，跟上宋月华。宋月华对此表示很满意。
待沐容君和沐言晨回到庆韵殿时，宴会即将开始。
“沐姐姐，这儿。”许岚芝时刻关注着殿外，看到沐容君后，连忙向她招手。小声地说话。
沐容君刚坐下，殿外就有宫侍尖着嗓音说：“皇上、皇后到。”
不一会儿，皇帝和皇后便依次进殿。身后也都分别跟着六个宫侍和婢女。
“参见陛下。见过皇后娘娘。”沐容君和众人一样，行的是跪拜礼。
“众爱卿平身。”皇帝笑着说道。
于是众人起身叩谢，“谢陛下。”
按照流程，接下来就是皇帝说几句话后，然后宴会正是开始。在场的各个文臣武将互相敬酒，然后再夸耀对方几句。
宫宴之上，只能把酒言欢、畅饮闲谈，禁止谈论国事。
“此次出军西钺，击退了西钺军，沐将军功不可没。我提议，大家敬沐将军一杯。”一位官员举杯说道。
“齐爱卿所言甚是。沐爱卿，请——”皇帝坐在上位，端起酒杯往前一举。
沐将军顿时起身答谢，从面前的桌上拿起宫侍倒得满满的一杯酒，十分爽快的一饮而尽。
此时宴会氛围高涨，大家都谈笑风生。各世家夫人也都是陪着同坐在高位上的皇后聊天。
大殿中间有一块珠帘，将众位为官者和家眷隔开。
突然之间，殿上一阵慌乱。
只见沐言晨突然从座椅上滑落倒地。除此以外，还突然呼吸不畅。脸颊、手臂处更是泛起了成片的大大小小的红点子。这状况将周围的夫人、小姐们都给吓个正着。
“言言？”沐容君跑向妹妹身边。扶起此刻满脸通红、神色异常痛苦的沐言晨。
沐夫人闻言，也连忙赶过来。
“去请太医。”皇后从上位走了下来，对着身边的贴身婢女说道。
庆韵殿离太医院有些距离，哪怕婢女此刻匆匆而去，一时半会儿的太医赶过来也是需要好些时间的。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人群之中响起一个清润的声音。
只见那声音说道：“沐二小姐可能是误食了某些致敏性食物，喝碗绿豆汤或许能缓解症状。”
“绿豆汤？这儿有。”一位夫人从面前的桌子上端起那碗未曾食用过的绿豆汤走了过来。
见状，关心急切的沐夫人直接接过那碗绿豆汤，道了声谢谢便小口的喂着沐言晨。
当那碗绿豆汤见底的时候，沐言晨的情况果然减轻了许多。
“娘亲……”沐言晨委屈的声音唤着沐夫人。
这个时候，太医也刚好到场，沐容君便起身让位，以便太医能够更好的诊治沐言晨。
“刚才，谢谢舒公子。”沐容君走向那个温润声音处，对着舒如墨说。
“沐小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舒如墨依然是那温和的声音。
经过太医诊断，发现沐言晨确实是对杏仁一类的果点过敏。而宴会上的鲜花饼干中就放有杏仁。
在沐家，因为沐夫人不喜杏仁之类的果点，因此在沐家沐言晨也不会吃到杏仁。若非今日之事，怕是沐夫人都还不知晓沐言晨竟会对杏仁过敏。
“舒公子是如何懂得这些的？”见着舒如墨给她的印象不错，沐容君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说来也巧，我儿时也对杏仁过敏。碰巧今日宴会上的鲜花饼里就放了杏仁，哪知沐二小姐竟也对此过敏。”舒如墨认真的回答沐容君的问题。
“那你猜的还蛮准的。”
“可我倒希望自己不曾说对。毕竟，过敏这一病症严重起来可是会要人命的。”舒如墨摇了摇头，惋叹道。
听到这话，沐容君又看了舒如墨一眼。眼神里比以往多了敬佩之情。
“怎么说，今日之事还是要谢谢舒公子。”沐容君对上舒如墨目视她的眼睛，再次道谢。
只见舒如墨回答她：“我刚刚说过了，只是举手之劳。还有——”
舒如墨顿了顿，继续说：“我与沐小姐此次已经是第三次见面。沐小姐不必如此拘谨，也不必再如此生疏地称呼我为‘舒公子’，唤我‘如墨’即可。”
沐容君感觉眼前一亮，看向舒如墨的眼睛竟会有着想要躲闪的冲动。
沐容君不经意间想要往后退，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衣裙的后摆，当即身形不稳。
“小心。”舒如墨伸手扶住险些摔倒的沐容君。
两人四目相对，少年细腻的情感也在这一刻悄然萌发出新芽。
只是没人注意到在后方不远处还有另外一个人，此刻正目睹着这一幕。
顾清影收回了目光，喝了一杯闷酒后起身往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