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化红水河的晨雾，在半年后的这个清晨，竟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
昔日喧嚣的奇石市场，此刻静得能听见河水拍岸的细响。
张烨靠在“老坑奇石坊”的残垣上，指间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指尖一缩，却望着河面出了神。
那场归墟之战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蒙谨红抱着张念石，站在不远处的石阶上。
孩子已经半岁，粉雕玉琢，左踝上的新月胎记在晨光下若隐若现。
她身上不再是破碎的衣衫，一袭壮族织锦长裙衬得身姿玲珑，只是裙角不经意间露出的腰侧，那道淡金色的龙鳞纹，依旧在肌肤下流转微光。
“在想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晨露的清润，走过来将一件外套披在他肩上。
张烨反手握住她的手，触手温暖。
他指了指河面上缓缓驶来的竹筏：“在想，赵天龙临死前说的‘归墟之眼，千年一醒’，到底是什么意思。”
蒙谨红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归墟深处那只漆黑竖眼的寒意，是刻进骨髓的记忆。自从龙巢在她体内稳固，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红水河底的脉动，那是一种混杂着生蕴与杀伐的平衡之力，但偶尔在月相变化时，深处总会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窥视。
竹筏靠岸，麽公佝偻着背跳下来，手里拎着个湿漉漉的麻袋：“娃子，看看这货！今早巡河捞着的，邪性得很！”
麻袋倒在地上，滚出一块焦黑色的石头。
石头表面布满扭曲孔洞，竟隐隐透出幽绿光芒，正是归墟里那种噬魂黑水凝结的“阴髓石”。
“又出现了？”张烨眼神一凛。这半年来，红水河下游陆续捞出过类似的石头，每次出现，蒙谨红心口的龙巢核心就会发烫。
麽公点起水烟，烟雾缭绕中，老眼盯着石头：“不止这个。昨天夜里，‘石佛寺’遗址那边，有人看见绿光冲天。”
篮姿蓉的直升机轰鸣声，打破了河畔的宁静。
黑色机身在晨雾中如同巨鸟，稳稳停在市场旁的空地上。她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色作战服，墨镜后的眼神依旧冰冷，却多了几分审视。
“张先生，蒙女士。”她递过一份烫金请柬，“瀚海奇珍全球巡回展，特邀二位携‘龙蕴双珠’参展。”
张烨接过请柬，指尖触到纸面时，请柬中央突然亮起一枚熔金印记——正是子石“龙怒之睛”的微缩图腾。
这是篮姿蓉动用瀚海最高权限，以子石碎片能量加密的邀请函。
“参展是假，试探是真吧？”张烨笑了笑，“半年前归墟一战，瀚海损失了三支特勤队，现在想看看我们是不是还‘可控’？”
篮姿蓉沉默片刻，摘下墨镜。
她右眼下方多了道细小的疤痕，是归墟里黑鳞守卫留下的：“不止。国际奇石黑市最近流传着‘龙巢之心’的传说，说那是比子石母石更核心的存在，能掌控地脉走向。”
蒙谨红下意识地护住小腹。
龙巢在她体内，早已与她的心跳同频，所谓“龙巢之心”，她能模糊感知到，那似乎是龙巢最深处、连接着归墟本源的一点微光，目前为止，只有她和张烨能感应。
“还有这个。”篮姿蓉又拿出一个密封的金属盒，“赵家残余势力在东南亚活动，这是他们试图交易的‘血胆石’样本，检测显示，里面提炼出了归墟阴煞能量。”
金属盒打开，里面是一块鸽卵大小、血丝密布的石头，石头中央竟嵌着半枚白骨指节——正是当年赵天龙用来祭炼邪术的玩意儿。
韦紫琪踩着高跟鞋，从直升机里钻出来时，差点崴了脚。
她如今是“奇石阁”名义上的继承人，却活得像个夹心饼干。
看见张烨，她立刻扬起下巴：“张烨，我爹留下的账本里，有一页提到‘九龙归墟’的‘引路人’，符号和你手背上的龙印很像。”
张烨下意识地摸向手背。
那半枚龙形印记，在归墟战后就没消失，反而随着他与蒙谨红的“共鸣”越来越清晰。
他一直以为是龙巢认主的标志，难道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引路人？”麽公猛地呛了口水，“传说中，归墟每隔千年会选一个‘摆渡人’，用龙印开启真正的‘龙腹’入口。赵家人世代想当这个摆渡人，所以才抓着龙巢不放！”
蒙谨红突然上前一步，挡在张烨身前。
她胸口的龙巢核心光芒大盛，腰间的龙鳞纹如同活物般游动，一股无形的威压扩散开来，让韦紫琪瞬间脸色发白。
“他不是任何人的引路人。”蒙谨红的声音带着一丝龙吟般的回响，“龙巢在我身体里，它认谁，谁才是主。”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宣示“主权”。
张烨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归墟里她化作金龙虚影的模样，那般决绝，那般耀眼。
市场角落，那个曾经卖掉摩尔石的鹰钩鼻摊主，如今摆着个修鞋摊。
看见张烨走来，他立刻点头哈腰：“张大师，要修鞋？”
张烨没说话，蹲下身，指了指他脚边的工具箱：“这个‘镇纸’，卖吗？”
工具箱上压着块其貌不扬的灰石头，表面坑洼，却隐隐有金线流转。摊主一愣：“这…这是我从河里捡的，您要是喜欢，拿去！”
张烨拿起石头，入手冰凉。
龙巢在蒙谨红体内轻轻一颤，子石戒指也发出微弱的共鸣。
这不是普通的石头，这是一块未开的“地脉锁”，专门用来镇压阴煞能量，却被随意当镇纸用了半年。
“有些东西，放在错的地方，就是垃圾。”张烨把石头揣进兜里，“就像当年你把摩尔石当垃圾卖一样。”
摊主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
张烨站起身，看向河对岸。
那里，几艘挂着东南亚旗帜的货船正在卸货，搬运的工人个个眼神阴鸷。
篮姿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些船上，装的都是‘血胆石’原料，来自印尼的某个火山口，和归墟的地质结构高度相似。”
夕阳西下，红水河被染成金红色。
张烨和蒙谨红并肩坐在当年捡漏摩尔石的那个角落。
张念石在蒙谨红怀里咿咿呀呀，小手抓着张烨的手指。
“瀚海的展会，去吗？”蒙谨红轻声问。
张烨望着河面上自己的倒影，手背上的龙印在夕阳下闪着微光：“去。总得让那些人看看，龙巢不是谁都能觊觎的。”
他顿了顿，转头看她，眼神认真：“但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这龙印到底意味着什么。赵天龙说的‘引路人’，归墟之眼的下一次苏醒，还有那些源源不断出现的阴髓石…这一切，好像都只是开始。”
蒙谨红靠在他肩上，龙巢的温暖透过衣衫传来：“不管是什么，我们一起。”
远处，篮姿蓉的直升机再次起飞，带走了那枚阴髓石样本。
韦紫琪在对讲机里大声指挥着保镖，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
麽公则在河边点燃了三炷香，对着归墟的方向喃喃自语。
张烨从兜里掏出那块“地脉锁”，放在掌心。
石头表面的金线突然亮起，与他手背上的龙印形成呼应，一道微弱的光束射向河心深处。
“你看，”张烨笑了，“它在指路。”
蒙谨红顺着光束望去，只见河心处，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礁石表面竟天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眼形凹槽——那正是归墟之眼在水面的投影。
而在礁石下方，暗流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红水河畔的风，依旧带着水汽。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张烨的重生，不仅仅是捡漏了几块奇石，更是捡起了一个横跨千年的秘密。
龙巢在蒙谨红体内稳固，子石与他血脉相连，而那枚神秘的龙印，正在指引着下一个未知的赌局。
瀚海的展会是舞台，还是陷阱？归
墟之眼的下一次睁开，会带来毁灭，还是新的机遇？
赵家人的残余势力，以及那些觊觎龙巢之心的神秘组织，又会在何时出现？
张烨握紧蒙谨红的手，看着河面上渐渐升起的夜雾。
赌石的最高境界，不是切开石头的瞬间，而是明知前路是谜，依旧敢押上一切，赌一个无界的未来。
而他和蒙谨红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红水河的浪涛，将继续见证这场关于奇石、龙脉与风情的传奇，在未知的水域，扬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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