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刚一离开，张建军便坐在办公桌前，目光紧紧盯着桌上的电话，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拨通了市长办公室的号码。
“喂，王秘书啊，我是张建军，聂市长这会儿忙不忙呀？”
张建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又客气。
电话那头传来王秘书温和的笑声：
“哟，巧了，市长刚开完会回来呢，张局您稍等一下哈。”
“好好好，麻烦你了啊。”
张建军握着听筒，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没一会儿，电话里传来聂卫民的声音：
“……建军吗？我是聂卫民，找我有啥事儿啊？”
张建军在心里迅速组织了一下措辞，本来还想着先客套几句，但又觉得此刻也没必要兜圈子了，索性直接开门见山地说：
“聂市长，是关于咱们局里那个缉毒英雄祁同伟的事儿。这小伙子这次可立了大功啦，部里和厅里都对他进行了表彰呢。我作为公安局局长，怎么也得对他的工作安排有个说法呀，所以就想先跟领导您请示请示，听听您的意见呢。”
话说完，电话那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种事儿我好像不太好插手吧？毕竟是你们公安局内部的事情……”
聂卫民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
张建军心里忍不住冷哼一声，哼，公安局内部的事儿你插手得还少了？
这会儿倒装起蒜来了！
不过他嘴上还是客客气气地说：
“聂市长，您是我的领导呀，我就是想先听听您的高见而已，具体该怎么操作，我老张心里还是有数的，您就给我指点指点吧！”
“这样啊……那这件事，你又是咋想的呢？”
聂卫民把问题又抛了回来。
张建军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脸上却还是陪着干笑：
“聂市长，祁同伟这小同志那可是年富力强啊，这两年成绩相当出色，办起案子来那是一件接着一件地成，他手底下管着的那个中队，几乎承担了禁毒大队一半的工作量呢。而且他各方面早就符合提拔的条件了，这次又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我琢磨着得给他安排个能充分发挥他能力的好位置呀，这样也好激励激励其他的警员嘛。您看，我身为局长，总不能老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吧？”
可电话那头依旧没有任何表态，张建军没办法，只好接着说：
“我是想着把他放到禁毒支队支队长的位置上呢，年轻人嘛，就得多给点机会，有能力的人，就该多为人民办点实事儿呀！聂市长，您觉得这主意咋样？”
“……嗯，你说得倒是不错，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职务上确实是该往上提一提！对了，祁同伟今年多大啦？”
聂卫民问道。
张建军心里猛地一沉，连呼吸都不自觉地重了几分，他缓缓说道：
“二十五了。”
“哎呀，会不会有点太年轻了呀？我觉得还是得慎重考虑一下哦。这么年轻就当支队长，他能服众吗？可别到时候引起啥矛盾哟！我觉得还是慎重些好，不如……先让他在副大队长的位置上历练历练，要是干得好，那就再慢慢往上挪，饭得一口一口吃，路也得一步一步走嘛，这样才能脚踏实地呀，你说呢？”
聂卫民的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要是不明就里的人，说不定还真以为他是在真心实意地为祁同伟着想呢。可张建军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其中的门道儿呢？
张建军强忍着心中的怒气，依旧客气地说道：
“领导说得对，是我老张考虑得不周全了，您的意见我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那，还有别的事儿吗？”聂卫民问道。
“没别的……”
张建军刚要挂电话，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连忙改口道：
“倒是有一件事儿，不过都是下边人传的花边新闻，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问祁同伟那小子，他也不跟我说。”
“花边新闻？啥事儿呀？”
聂卫民的语气里明显多了几分好奇。
张建军笑着说：
“有人说政法大学里有个叫梁璐的老师，以前是祁同伟的辅导员呢。祁同伟住院的这些日子呀，她天天都往医院跑，一待就是一整天，还天天给他带饭菜，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谈恋爱了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
“师生恋呀，而且还是咱们岩台的缉毒英雄，那可真是不小的花边新闻了……挺有意思的，那没别的事儿就先挂了吧，我还有个会要开。”
“好嘞，再见啊聂市长！”
张建军挂了电话，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对于聂卫民想让祁同伟去当副大队长这事儿，可真是把他给恶心坏了。
就祁同伟那成绩，要不是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早就该提到大队长的位置了呀！
不过呢，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没转机。
张建军琢磨着，聂卫民明显是不知道梁璐现在和祁同伟到底是个啥关系，估计他得立刻打电话给梁群峰问问情况呢。
从聂卫民刚才说话的口气来看，自从上次那通有关祁同伟的电话之后，梁群峰应该就没再跟他提过这事儿，所以聂卫民的态度还和之前一样。
他这也是在赌啊！赌梁群峰这次能放过祁同伟一马，毕竟梁璐可是实实在在地连着去照顾了他十天呢！说不定一切还有转机，就看梁群峰那边会怎么说了。
张建军在屋里急躁地来回踱着步子，眼睛时不时地瞟向电话，满心期待着电话铃能快点响起来。
他心里清楚得很，去年换届的时候，党委里支持他上位的人那是寥寥无几呀。
为啥呢？除了他自己政绩一般之外，聂卫民，或者说背后的梁群峰，那可就是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大山呐！
政绩得抓，可前面的路也不能就这么给堵死了呀！
要是今天这通电话铃声能再次响起，而且传来的是好消息，那么两年之后，他再往前进一步的把握可就大了几分呢！
所以说，这通电话可不光是关系到祁同伟的命运，对他自己的仕途那也是至关重要的呀，由不得他不紧张！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张建军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可电话却还是一声不响。
“铃铃铃，铃铃铃……”
终于，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会是聂卫民打来的吗？
张建军没有立刻去接电话，而是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几口，努力让自己慌乱的心绪平复下来，这才缓缓拿起电话。
“喂？我是张建军。”
“建军啊，我是聂卫民。”
听到这话，张建军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说道：
“聂市长啊，还有啥指示吗？”
“啊，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你刚刚提到的那个禁毒英雄祁同伟，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聂卫民的声音传来。
张建军强忍着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静静地听着这只老狐狸慢慢把话给圆回去。
“他确实是年轻了点，但是你说得对，咱们这些老家伙呀，应该给年轻人多些机会，有时候也得把他们架到火上烤烤，真金不怕火炼嘛！
我心里其实挺欣赏这个年轻英雄的，之前那么说，也是怕给这年轻人加的担子太重了，毕竟他刚刚才经历过生死……”
“但是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嘛！摔倒了也不觉得疼，是我之前太想保护这位缉毒英雄了，生怕拔苗助长，话说得有些保守了！”
聂卫民继续说道。
张建军忙接茬道：
“哪有的事！我理解聂市长的心情，我在任用年轻干部时其实也经常会有类似的想法呀！怕他们到了更高的岗位上遇见挫折，更怕他们一蹶不振呢！”
“唉！你能理解就好！那就还是按你的意思来吧，呵呵……你看，我就说我不该插嘴的吧？”
聂卫民笑着说。
张建军闻言，不得不赔笑道：
“聂市长，千万别这么说呀！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我老张，因为公安局内部的这档子事儿给领导添了麻烦，还让领导费心了，聂市长，我检讨！”
“别这么说，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嘛，咱们也都是为了年轻人考虑，不用那么上纲上线的，那就这样？再见。”
聂卫民说道。
“好嘞，再见聂市长！”
张建军放下电话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祁同伟啊祁同伟，你可千万别让我老张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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