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营帐内,散发着血腥味与汗臭混杂的刺鼻气味。
营帐是用粗糙的牛皮制成,颜色暗沉,上面还带着一些陈旧的褶皱,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营帐的墙壁上,挂着几支陈旧的弓箭,箭羽已经有些褪色,旁边还有一些磨损的盾牌随意摆放着。
郭毅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喘息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轰!”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爆炸的巨响,那声音如同一头愤怒的巨兽在咆哮,震得他的耳膜生疼。
眼前是冰冷的枪械和飞溅的沙土,冰冷的枪械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寒意,溅起的沙土带着一股干燥的尘土味扑面而来,打在他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他,特种部队“猎隼”大队长郭毅,在掩护队友撤退时,被一枚突如其来的火箭弹吞噬。
死亡的冰冷触感尚未完全消散,但此刻,他却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粗糙的草席,草席上的草梗扎着他的后背,有些痒痒的,还有空气中陌生的寒意,那寒意像一双无形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这不是他熟悉的中东战场,更不是“猎隼”的任何一个秘密据点。
他艰难地撑起身,环顾四周。
低矮的土木营房,昏暗的油灯跳动着豆大的光芒,那光芒在黑暗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灯光昏黄,映照在几名穿着简陋皮甲、抱着长戟的士兵身上。
皮甲颜色灰暗,上面还有一些补丁,长戟的戟头闪烁着微弱的寒光。
这些士兵横七竖八地躺在不远处的通铺上,鼾声此起彼伏,那鼾声像是一首杂乱无章的交响曲,在寂静的营帐内回荡。
一股浓烈的马粪和劣质酒气混合的味道直冲鼻腔,那味道刺鼻难闻,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是……哪里?”郭毅沙哑地低语,声音却稚嫩了许多。
他说话时,能感觉到喉咙里一阵干涩,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年轻、布满薄茧但远不如前世那般饱经沧桑的手。
他能感觉到手上的薄茧有些粗糙,摸上去硬硬的。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一个同样名为郭毅,年仅十七的幽州军普通兵卒的短暂人生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父母死于鲜卑劫掠,被军户收养,勉强在这乱世中求生。
中平元年,幽州,边军……
郭毅心头巨震!
如果他没记错,中平元年,正是黄巾起义爆发的那一年!
那个席卷大汉十三州,将整个王朝搅得天翻地覆,最终开启了群雄割据、三国鼎立序幕的恐怖动乱!
他竟然重生了,重生到了这个英雄辈出,也同样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来不及细细品味这份重生的震撼,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已经攫住了他的心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仿佛一只小鹿在乱撞。
黄巾之乱,对普通士卒而言,无异于绞肉机。
他如今的身份,不过是历史洪流中一粒不起眼的沙尘,随时可能被碾得粉碎。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前世的经验告诉他,等待,是最愚蠢的选择。
郭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眼下的处境。
此刻,他的内心十分纠结,一方面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另一方面是对生存的强烈渴望。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必须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找到出路。
幽州军,主要任务是防备北方的乌桓和鲜卑。
但黄巾一起,幽州必然也会受到波及。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条生路。
接下来的几天,郭毅一边默默恢复体力,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军营里的一切。
很快,他便发现了比塞外胡人更直接的威胁——军营内部的腐败。
他所在的这个营头,校尉名叫李茂。
此人脑满肠肥,克扣军饷、私吞粮草是家常便饭。
士兵们每日吃的都是些发霉的陈粮和掺了沙子的糙米,却要承担繁重的操练和戍守任务。
冬衣单薄,兵器钝锈,不知多少人因此染病,或是在与小股游骑的冲突中白白送命。
营中怨声载道,但李茂治下严苛,稍有不满者,轻则鞭笞,重则处死,一时间无人敢于反抗。
郭毅明白,这样的军队,一旦遇上真正的恶战,必然一触即溃。
而他,郭毅,要想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活下去,甚至有所作为,就必须改变这种现状,至少先从改变自己所在的这个小环境开始。
这日傍晚,操练刚刚结束,几个面黄肌瘦的士兵便聚在角落低声商议着什么,神色间充满了绝望和挣扎。
他们的声音很低,像是怕被别人听到,那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隐隐约约地传来,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哀。
郭毅认得他们,是同个什(十人小队)的袍泽,平日里没少受欺压。
果然,到了深夜,一阵细微的悉索声惊醒了浅眠的郭毅。
他的心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悄悄睁开眼,只见那几道黑影正蹑手蹑脚地朝着营外摸去。
逃兵!
郭毅心中一动,并未声张。
他理解这些人的绝望,但也清楚,在这个时代,逃兵的下场往往比战死更惨。
此刻,他的内心十分矛盾,一方面他觉得这些士兵很可怜,他们是被生活所迫才选择逃跑;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如果不制止这种行为,会对军心造成更大的影响。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营外便传来一阵喧哗和喝骂声。
那声音嘈杂而尖锐,像是一群愤怒的野兽在咆哮。
那几个逃兵被巡逻队抓了个正着,如同拖死狗一般被押了回来,跪在营帐前的空地上。
李茂很快被惊动,他披着一件裘衣,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当看清跪在地上的几人时,眼中立刻凶光毕露:“好大的狗胆!竟敢当逃兵!来人,给我拖下去,各打一百军棍,然后吊起来示众!”
一百军棍下去,人基本就废了,更别说还要吊死。
那几个逃兵顿时面如死灰,连连磕头求饶。
他们的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周围的士兵们被惊醒,纷纷围了过来,脸上都带着不忍和恐惧,却无人敢出言。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却坚定的声音响起:“校尉大人,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郭毅排开人群,走了出来,对李茂拱了拱手。
李茂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年轻士兵,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你是何人?也想替他们求情不成?”
“卑职郭毅,不敢替他们求情。”郭毅不卑不亢地说道,“只是卑职以为,此刻将他们严惩示众,并非上策。”
“哦?”李茂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他倒想听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兵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郭毅目光平静,迎着李茂审视的目光,朗声道:“校尉大人,如今黄巾贼寇的消息已隐隐传来,军心本就不稳。此数人虽有逃跑之念,但未必真心反叛,或许只是一时困苦,心生迷茫。若此刻将他们虐杀示众,固然能震慑一时,但也必然让其他兵卒心生寒意,人人自危。万一他日与敌接战,军心涣散,岂非误了将军大事?”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却足以让李茂听清:“卑职斗胆猜测,这几人若非被逼无奈,断不敢行此险事。大人明察秋毫,何不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真有战事,让他们为先锋,战死沙场,也算为大人尽忠。如此一来,既显大人宽仁,又能激励士气,岂不比单纯杀戮更为高明?”
郭毅这番话,看似在为逃兵辩解,实则句句不离李茂的切身利益和军中稳定。
他巧妙地将“逃跑”归咎于“一时困苦”和“迷茫”,又暗示了可能存在的“军心不稳”的更大风险,最后更将皮球踢给了李茂,让他自己选择是做一个残酷的屠夫,还是一个“宽仁”且“高明”的将领。
李茂脸上的横肉抽动了几下,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他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郭毅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眼下军中缺粮少饷,士气低迷是事实,若真逼反了更多人,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哼,说得倒轻巧。”李茂冷哼一声,但语气明显松动了些,“既然你替他们说话,那本校尉就给你这个面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五十军棍,若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五十军棍虽然依旧沉重,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那几个逃兵顿时如蒙大赦,连连向李茂和郭毅磕头。
郭毅心中微松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一半。
他成功救下了人,也在众人面前初步展现了自己的不同。
但同时,他也清楚地感觉到,李茂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警惕与阴冷。
此事过后,郭毅在营中的处境悄然发生了变化。
那些被救的士兵对他感恩戴德,不少平日里同样对李茂心怀不满的老兵也开始主动与他攀谈。
其中,一个名叫马三的老兵,在军中有些威望,对军中积弊看得最为透彻,几次私下向郭毅表达了对李茂的愤恨。
马三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说话时声音洪亮,带着一股豪爽的气息。
另一个则是与郭毅同期入伍的新兵王虎,此人身材魁梧,为人忠厚,勇力过人,在见识了郭毅的胆略后,更是对他敬佩有加,隐隐以他为首。
郭毅明白,这是他建立自己班底的开始。
他开始有意识地团结这些人,并暗中搜集李茂贪腐的证据。
他利用前世特种侦察的技巧,悄悄摸清了李茂亲信的活动规律,甚至几次冒险潜入李茂储存私产的帐篷附近查探。
然而,郭毅的这些小动作,似乎并没有完全逃过李茂的眼睛,或者说,李茂本就对他心存芥蒂,一直在寻找机会。
这日傍晚,刚刚结束巡逻的郭毅正与马三、王虎在角落里低声商议着什么,一名李茂的亲兵突然大步走了过来,高声宣布:“校尉有令!近日营中屡有不轨之徒,暗通款曲,意图不轨!明日清晨,全营大搜查!任何人不得私藏违禁之物,不得私下串联!违者,以叛逆论处!”
那亲兵宣布完毕,特意阴冷地扫了郭毅一眼,才转身离去。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马三脸色一变:“不好!这李茂是要动手了!他肯定怀疑我们了!”
王虎也急道:“郭大哥,我们搜集的那些东西……还有你画的那些……那些图……”他指的是郭毅凭借记忆画下的简易军营布防图和李茂可能的藏匿财物地点。
郭毅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
危机,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也更猛烈。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面带焦急的王虎和经验老道却也难掩忧色的马三,沉声道:“慌什么?他要查,我们就让他查。只是,在此之前……”
郭毅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我们必须抢在他前面,把这场戏,演得更精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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