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了但没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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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炎六月,寒气却逼得人打颤,阳光永远都照不到这个角落。

阴曹地府,一场简短的审判展开。

“虚度光阴,为人冷漠,不报父母养育之恩,不给社会创造任何价值,现将你判入血池地狱,张胜意,你可知罪。”

惊堂木一响,殿堂上的大人探身凝视跪着的罪人,上半身完全隐入黑暗,只看见一对瞪大的眼白若隐若现。

我…死了?

啊,我想起来了。我好像通宵之后感觉心脏有点不舒服,难不成我猝死了?

见张胜意不回话,阎王扔下一个筹子,说道:“带下去。“

牛头马面一左一右架起他。

“我靠,不要碰我。”张胜意拼命挣扎,双腿不断扑腾,然而他只是一个灵魂,坠落之势不可阻挡。

情急之下,张胜意怒从心头起,是恶向胆边生。

“老子这么努力的活着,凭什么死了还要下地狱?你长没长眼睛,分不分得出好人坏人。平时吃点好的吧,多补补脑子。”

“口出狂言!”阎王发怒,地狱都得抖三抖。“把他带到拔舌地狱,让他知道乱说话的下场。”

又一道筹子扔下,眼看就要落地,一个小鬼一个滑铲用嘴叼住筹子,又一个翻身完美刹车,不等大人发问,那小鬼手脚并用爬上判桌,在大人耳边低语。

旁边的鬼差侧着身子偷听,渐渐的殿堂上所有的鬼围成一圈,就连牛头马面都被叫去。他们低头商量一会,集体抬头看张胜意一眼,又低头说悄悄话。

张胜意只隐隐约约听见阎王说了句“确有此事?”一旁的小鬼头如捣蒜。

一群鬼很快散开,阎王清清嗓子,再开口语气缓和了很多。“那个谁,把灯打开。“

隐于黑暗中鬼怪的神秘面纱终于揭开,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张黑色的办公桌,桌上除了一个筹子筒外还有一台电脑和一台家用打印机。

桌后坐着一位染着橘色头发的男生,皮肤雪白,狐狸眼,高鼻梁,明眸皓齿,就是个子矮了点。

环顾四周,这地府竟然相当现代化。地上铺了瓷砖,天花板上挂着日光灯,就连之前彻骨的寒意也来自立在房间各角落的四台空调。

所谓鬼差,个个穿黑西装,打领带。或许是为了使形象更加威严,他们都戴着恶鬼面具,有两个将面具摘下,跟张胜意打招呼,外表于普通人并无二致。

“厚礼蟹,我不是在做梦吧?”

“没错,你所在之地就是阎王殿。”橘发男子开口。

“你就是阎王?“

“正是,你不服本王的判决也就罢了,还在威严的阎王殿大喊大叫,实在够判你下十八层地狱了,但本王宽宏大量,愿意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声音像开了混响,在开阔的房间里疯狂回荡,直往人脑子里钻,压迫感十足。

张胜意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但还是打算顺着这位阎王的意,为自己争取一点好处。

正要开口答应,一个白色身影闪现,给阎王毛茸茸的脑袋来了个暴栗。

刚才还风光无限的阎王此时抱着脑袋缩成一团不敢言语。

另一个黑色人影将张胜意扶起来,一个红棕色真皮沙发凭空出现,柔软得让他感觉整个人都陷进去了。

黑白无常向他解释目前的情况,地府改革,增设了很多地方性的阎王殿,这个过程中难免出现失误,导致张胜意的档案跟其他人的弄混了。

才造成了这一乌龙。

“这是什么意思?我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也不是,你的阳寿确实尽了,虽然你的人生毫无价值,但也没犯什么大错,这会早应该进六道轮回之中。”阎王说。

白无常眉头挑了挑,伸手捏住阎王的耳朵,几乎将他整个鬼提溜起来。“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你知道每次给你擦屁股我得掉多少头发吗?”

“人是小鬼抓的,判决书是上头下的,我只是走个流程,凭什么出了事就怪我啊。”

阎王疼得龇牙咧嘴,但嘴上不认输。“当我好欺负吗?上头昏庸无度,下头脑干缺失,劳资不干啦。”

一个魂灵从死亡到进入轮回,程序环环相扣,一旦出现问题,便是整个体系的责任,但这要是追究起来就没完没了的,阎王来背这个锅最好不过。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薅,初代阎王灵机一动,广设阎王殿,分区治理不就好了吗?

一个本该在地狱服刑的魂灵用张胜意的名额投了胎,为了保证接下来的程序顺利进行,张胜意得在地府待到刑期期满为止。

黑无常建议他留下来当鬼差,“灵体对时间的感知更弱,十万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身后的鬼差心虚地移开视线,尽管黑无常暗示他们附和。

阎王挣脱白无常的束缚,跑到张胜意跟前,“就是说啊,你看看你活着的时候,忙碌且没有意义,就算没有年纪轻轻猝死,你在事业上也取得不了什么成就,肯定也不能跟相爱的人结合,人到中年生活一地鸡毛,家庭也不和睦,最后落得个孤独终老的下场。”

“倒不如做个鬼差,工作住所包分配,鬼节你还能上去看看,怎么样,心不心动?”

这下连黑无常的拳头都硬了,在他动手之前,张胜意先一步跳起,揪住阎王的衣领。

“老子不爽你很久了!”张胜意的拳头砸在橘毛小子身上,“你凭什么说我的人生没有意义,你活过吗?我们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你这么可能会懂。”

过去二十几年的记忆跑马灯在脑中放映,四五岁以前的记忆模糊不清,上幼儿园遇到了很凶的老师,从此对所有老师都心存畏惧。

小学阶段度过了还算快乐的童年,中学时才意识到一个班上的经济差距能有多大,原来自己的家庭情况可以用穷来形容,叛逆的年岁羞于表露感情,渐渐沉默不语,成绩一落千丈。

也当过黑马,尽管只考上了一所本地的双非一本,但家人和自己都已经满意了。

期望的蜕变没有发生,他还是那个不善言辞又没有上进心的小镇青年,所学的专业他不喜欢,却一言不发的捱到了毕业,找不到对口的工作。

辗转多处,决心追梦,进入全新的领域,却在大展拳脚之前生命戛然而止。

我的人生似乎真的没有意义。

意识到阎王的话也没错,张胜意停下来,阎王脸上挂了彩,鼻血顺着下巴滴在地上,他缓缓举起一只手说,“救一下…救一下。“

黑白无常冷眼旁观,鬼差们迫于两位大人的淫威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还是张胜意主动放开他,阎王爬回座位,从抽屉里掏出一包面巾纸,堵住还在流血的鼻孔。

“就没有其他选择吗?”张胜意问。

“不做鬼差就只能做地府游魂,每天负责在地狱各层游荡,也就是气氛组,无聊的嘞。”

“我想回去看看,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回顾自己短暂而又无趣的一生,直到死时自己都没有为家人做过什么,张胜意只觉得无比遗憾。

“已逝之人是不能再干涉人间之事的,你还是放弃这样的念头比较好。“黑无常说。

阎王举手要发言,“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话还没说完,白无常掐住阎王的脸,“你又要放什么屁?“

“唔四有辣种自位吗?阴间死者。“

“真的吗?“希望重燃,张胜意握住黑无常的手,真诚发问。

“呃,不…”

“是真的哦,我刚好有个名额。”阎王抬起头,想一只骄傲的猫咪。“想要吗?想要吗?求我啊~”

“这个职位需要向上头报备才能任命。”白无常插话。

“可是其他阎王殿都有,就我没有,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在阎王和张胜意两人的星星眼攻势下,无奈,也只好同意去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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