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说了没？“
街边茶摊上，一个瘦猴似的汉子猛地拍桌，茶碗里的水溅了半桌，
“昨儿个玄阳观的道长跟圣主会的人论道，结果你猜怎么着？——那道长被说得屁滚尿流，哭着跑回山里去了！“
对面坐着的胖商人一口茶喷出来：“放你娘的屁！玄阳观的道长可是能呼风唤雨的真神仙！“
“我亲眼瞧见的！“
瘦猴急得直跺脚，
“那道长脸色跟死了三天似的，道冠都跑歪了！“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你是没看见，圣主会那位讲师一开口，连树上的麻雀都不叫了...“
旁边卖炊饼的老头突然插嘴：“这么说...圣主会真比玄阳观还灵验？“
瘦猴一拍大腿：“那可不！听说入会的还能领赐福米呢！“
茶摊顿时炸开了锅，几个茶客已经摸出铜钱，急着打听圣主会的地址。
“都别挤！排好队一个个来！“
瘦猴踮着脚吆喝，手里铜钱叮当作响。
他边收钱边比划：“顺着这条街走到头，瞧见老槐树往右拐，再闻着香火味走——那挂着青幡的大宅院就是！“
人群呼啦啦涌向巷子，眨眼间茶摊就空了。
瘦猴一屁股坐在条凳上，把兜里的铜钱哗啦倒在桌上。
他眯着眼，手指蘸着唾沫点数，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三十文...五十文...“银光映得他眼珠子发绿，
“这帮傻子，连问路钱都抢着给...“
“这位小哥儿，劳烦指个路。“
角落里那位白发老者不知何时已站在茶摊前。
粗布麻衣掩不住一身清气，方额阔颐间隐有紫气流转，往那儿一站，连茶汤都显得浑浊了几分。
瘦猴斜眼打量着老者，嘴里嘟囔：“你？...“
他掂了掂老者递来的银子，那锭足色的官银在阳光下亮得扎眼，少说也有一两重。
沉甸甸的份量让瘦猴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得嘞！今儿个我亲自带您老走一趟！“
“小二！酒钱搁这儿了！“
瘦猴啪地拍下一粒碎银，银子在桌上转了两圈才躺平，
“跟掌柜的说，待会儿有贵客到！“
得了伙计的应承，瘦猴这才大摇大摆地领着老者往外走。
他那步子迈得跟戏台上的县太爷似的，腰间的铜钱串叮当作响。
两人前脚刚拐过街角，茶摊里那个端茶倒水的伙计突然变了脸色。
他左右张望几下，抄起抹布往肩头一甩，竟一溜烟往圣主会的方向跑去——那腿脚利索的，哪还有半点跑堂的笨拙样？
瘦猴领着老者在七拐八弯的巷子里转悠，故意绕了好几个圈子。
他时不时偷瞄身后，那老头却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布鞋踩在青石板上连个声响都没有。
“到地儿了！“
瘦猴猛地刹住脚步，指着前面青幡招展的大宅院，
“您老自个儿进去吧，我这儿还得赶着去赌...呃，去办点事儿。“
老者捋了捋雪白的长须，笑呵呵地拱手：“有劳小哥了。“
瘦猴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拐进胡同深处，那麻杆似的身影眨眼就没了影儿。
来时还磨磨蹭蹭，这会儿倒像后头有狗撵着似的。
拐角处，他鬼鬼祟祟摸出三枚铜钱，往早点摊老板手里一塞。
铜钱沾着汗，在晨光里泛着油亮的光。
“事儿办妥了？“
瘦猴压着嗓子问，眼珠子滴溜溜往四周乱转。
老板慢条斯理地从炕洞里掏出个芝麻烧饼，饼皮烤得焦黄，还冒着热气：“早安排得明明白白。“
说着把饼往他怀里一搡，
“趁热吃，别耽误正事。“
瘦猴把烧饼往怀里一揣，瘦削的肩膀一耸，整个人就像条泥鳅似的滑进了熙攘的人流里。
圣主会堂里人头攒动，挤满了慕名而来的百姓。
汗臭味混着香火气，熏得人直发晕。
忽然，人群像被刀劈开的潮水般自动分开——一位白发老者缓步而来。
他布衣草鞋，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度，所过之处，喧闹的人群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高台上的王老爷眼睛一亮。
昨日之后，百姓都尊称他为“圣师“，身上那件锦缎袍子都快被香火熏出包浆了。
“这位老丈，“
王老爷挺着肚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您也是来供奉吾主的？“
老者抬头，浑浊的老眼突然精光四射：“老朽此来，是要问问圣主——“
他枯瘦的手指直指王老爷腰间那块脂玉符牌：“为何要吸食百姓的七情六欲？“
满堂哗然！
“吸食七情六欲？！“
一个汉子猛地跳起来，手里的香烛掉在地上，
“此....此话当真？！“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哪来的老疯子！“
一个妇人尖着嗓子骂道，
“敢污蔑吾主，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这时，角落里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却皱起眉头：“难怪上月我总莫名心悸...莫非真如他所言？“
“放你娘的屁！“
旁边壮汉一把揪住书生的衣领，
“圣主赐的符水治好了我娘的病，这也是假的？！“
高台上，王老爷的胖脸依旧堆着笑，连眼皮都没抖一下，活像尊弥勒佛。
白发老者环顾四周，见众人将信将疑，不由得冷哼一声：“冥顽不灵！“
他猛地一甩袖袍，枯瘦的手指直指王老爷：“昨日这妖道用邪术蛊惑我徒儿，害得他道心崩碎、几近疯癫！“
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今日老朽便要替天行道，端了这贼窝！“
话音未落，老者袖中突然飞出一道青光——竟是把三寸长的桃木小剑，剑身上刻满血色符咒，直取王老爷咽喉！
眼看桃木剑就要捅穿那肥嘟嘟的脖子，突然“铛“的一声脆响——
那木头剑竟像撞上了铜墙铁壁，硬生生被弹飞出去，打着旋儿插进了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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