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昔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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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通折腾过后,夜宴草草收场,皇帝和圣孙心中皆很愧疚,便留王爷在皇宫过夜。直到王爷被皇帝叫去说话,圣孙也被宫人带走安置,小丫头突然不难受了,一骨碌爬起来,吵着老管家倒茶给她喝。

老管家后知后觉:“小归荑,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小丫头搂着老人家的胳膊一个劲撒娇:“哪有?我就是想着,王爷和陛下明明是一家人,就该多亲近亲近。再说,我今天在宴上占尽风光,总该漏点旁的东西。”

“……”

皇宫金碧辉煌自是不用多说,只是殿宇空旷寂静,帘围重重,灯火葳蕤时,叫人看着胆寒。

老管家去给小丫头倒茶,小丫头一路跟着他,他吹完茶,温温的,才递给小丫头,故意逗她:“现在后悔了吧?”

“反正您会陪着我,我才不后悔。”

小丫头一口气灌完茶,还想要一杯,可老管家再递给她的,是一杯清水。

她只好喝完杯中的清水,然后才抓着老人家的袖子回到榻上睡觉。

王爷半夜才归,他与皇帝陛对弈了好几场棋才得抽身,如今看到老人倚靠在床榻低头看护小丫头的模样,他恍如隔世。

曾经,他也像这丫头一样,恐惧黑夜下的皇宫殿宇,只有抓着老人的袖口,确定老人就在自己身边,才敢安然入梦。

那个时候,先帝宠爱他和他的生母,只是当时他年纪太小,生母身份又极其卑微,他和母亲根本无法接住先帝的那份宠爱最终母亲在无尽的恐惧中香消玉殒。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摸了摸小丫头睡得红彤彤的小脸,他不由轻笑出声:“还是女娃娃可爱,粉粉嫩嫩的,不像男孩子。”

老管家却叹气:“王爷想小世子了吧,以前奴不懂王爷为何执意要送小世子出去学武,如今终于懂了。看,连咱们家这么胆大包天的小丫头都怕这个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

“归荑她呀,可是上天送给我的另一件珍宝,我可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王爷坐到榻边,许久无言。

……

翌日,三人都起了个一大早,让守夜的领头太监去通传了一声,便坐上马车出宫了。

清晨的街道几乎无人走动,皇宫附近连家包子铺都没有,可马车上的小丫头肚子已经姑姑作响,嚷嚷着要吃肉包,还要喝豆浆。

小丫头昨夜宴席上没吃饱,早上几乎是饿醒的,她已经求了一早上,王爷和老管家嘴上说不可以,但还是满足了她的要求。马车跑了老远,终于在闹市口找到了一家出摊的面铺。

小丫头鬼灵精,害怕他们反悔,急忙退而求其次:“那就吃面吧,面也好吃。”

王爷都快被她逗得笑岔气了,老管家亦是如此,他边抱小丫头下马边问她:“到底谁告诉你面好吃的?”

小丫头舔舔嘴巴,笑道:“世间美食千千万,我没尝过的肯定都好吃。”

闻言,王爷刮了刮她的鼻头,宠溺地唤她:“小馋猫!”

“略略略!”

她吐吐舌头,表示并不认同。

在“吃”这件事上,也不能怪孟归荑馋嘴。谁让她被困在小小的身体之中两年多,很多她想吃的,王爷和老管家都不允许她吃,即便能吃上一两口,也如饮鸩止渴,不能尽兴。

索性孟归荑已经熬了两年多,随着她年岁越来越大,王爷和老管家对她吃的方面的管束会越放越松。比如昨夜的茶水,换成以前,老管家可能一口都不可能允许她尝。

面摊的老板娘看见他们身穿华服,下了金阁马车,赶紧擦好桌椅,上来恭谨地迎接,问要什么面。

孟归荑扫了一眼摊上挂的名牌,赶紧开口:“就要那个羊肉面三碗,再切二两羊肉。”

大早上来了桌大主顾,老板娘当然欢喜,但她最终还是望了一眼王爷,眼神询问是否如小丫头说的这样安排。

王爷无奈点头:“就三碗吧,她吃不完本、、、人吃。”

老板娘这才高兴地喊老板做面、切肉。

很快,三碗热面和一盘切羊肉端上了桌。

小丫头等不及似的,捧着比脸还大的海碗感叹,一副享受的小模样:“哇!真香!”

但她很快就从老管家怀里挤出来,让老管家先吃,自己则站在长椅上夹羊肉片吃。

刚吃了几口羊肉,还没吃上汤面,不远处就传来铁骑的声响。老板和老板娘一听这声音就慌张起来,开始将桌椅往窄巷里收。

京中巡防都是铁骑,巡逻途中腿上铃铛撞得叮当作响,与清脆的马蹄声混在一起,很好辨认。

他们的速度,快到孟归荑刚想起“京中卯正方可出商”的规定,还未来得及叫王爷和老管家帮面铺两位主人家往里搬。

一对铁骑十人,他们整齐划一地停在三人坐的桌子前,尴尬地互相对望了好一会儿。

王爷的人很好认,马车更好认,至于他旁边的小丫头,更是一夜成名,不敢不认得。

若是以前,他们自然不必尴尬,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但一夜之后,恐怕这位皇叔已一跃成为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

尤其今日领队的巡逻兵廖霆,遥记得几年前王爷在街上与商贩攀谈的情形,他一点没顾及王爷的面子,直接将商贩下了大牢,没收了一应走街串巷的挑担、竹篮和所有的布艺玩具。

王爷一看见他,也认出了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兵,恨不得鼻孔出气。当年那商贩年迈,家中还有残疾的儿子要养,若不是商贩出狱后,他出钱出力,这样贫苦的人家早就活不下去了。

“呦!这不是廖家的小公子么?多年不见,这么快就当上营中的小队长了呀?”

“王爷贵人不忘事,竟还记得我这般的小人物,真是下官的荣幸。”

廖霆招呼着身后的小弟都下马给王爷行礼作揖,一句没提面摊主家早了一刻摆摊出来营生之事。

王爷冷哼:“小廖公子说笑了,你们廖家在京城可是有头有脸的世家之族,繁荣昌盛多年,威名可在亲王之上。能得你小廖公子的优待,可是本王的福气!”

廖霆心虚得一阵颤笑,赶忙从腰口取出几粒碎银丢给面摊主家,抱拳道:“王爷吃好,下官还得回营应卯,就不叨唠王爷用膳了。只是下官年轻气盛,以前错眼看不见的地方,还望王爷见谅。”

王爷并非认死理之人,阴阳过了廖霆,气已经消了大半,如今再听廖霆说了软话,便随便应了一声,就当将昔日的结怨一笔揭过。

“行了,本王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且巡防京城,本就是你们巡逻兵的职责。就是你们以后行事,凡请多体恤些百姓疾苦,你们的一举一动,可都是朝廷的脸面。”

“王爷教诲,廖某铭记于心。”

廖霆见状,方才高兴上马,打马而走。

面摊的老板这会儿知道客人真是身份,意欲将碎银还给王爷,王爷好笑,推辞道:“收着吧,能薅到他的羊毛,本王都意外至极。再说,欺负小民这样的事,本王几辈子都做不来。”

老板和老板娘听王爷说话的口气,倒是惊奇于他莫名亲近的态度,二人还在踌躇之际,嗦面的小小姐突然开口:“叔叔,姨姨,这银钱本就是你们应得的,哪怕天王老子来,吃面付钱也天经地义。”

“……”

许是没见过这般明事理的权贵,二人终于收了钱,又切了一盘羊肉过来,让三位尊客慢吃。

回府的路上,坐在马车里,身上暖呼呼,孟归荑忍不住犯困,王爷却忍不住感慨:“真是今非昔比!本王不过就是与皇兄下了几场棋,廖家那小子对本王的态度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管家也叹了一句:“拜高踩低不就是这样么?奴瞧着,这以后,指不定多少避而远之的人想踩烂咱们王府的门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