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土混着血腥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沈昭正用指甲掐自己的虎口。
钻心的疼。
他望着眼前东倒西歪的墓碑，喉咙发紧——半小时前他还在现代考古现场检查唐代地宫承重梁，转身就被师弟周正递来的矿泉水里下了毒。
最后一秒的记忆是监控器红灯在视野里模糊成红点，此刻却躺在大楚贞顺六年的乱葬岗，身上的粗麻短打浸透冷汗，腕间还留着被绳索勒过的青痕。
师兄？
略带惊喜的唤声从背后传来。
沈昭猛地翻身，手肘撑在一块断裂的墓碑上，动作太急带得碎骨渣子刺进掌心。
来人身着月白锦袍，腰间玉牌刻着工部二字，面容清俊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公子。
沈昭瞳孔微缩——这张脸他在师父汪藏海的手札里见过，是三个月前被引荐入门的师弟李明轩。
原主记忆涌上来：三天前师徒三人进山勘察云顶天宫选址，原主失足坠崖，被师父救回后便一直昏迷。
我寻了你半宿。李明轩小跑过来，伸手要拉他，被沈昭侧身避开。
青年的指尖在半空顿了顿，眼底闪过极淡的恼意，很快又换成关切，师父说你醒后要考校机关术，我怕你记不得路，特意来带师兄去试剑崖。
试剑崖？
沈昭垂眸看自己掌心的血珠——原主记忆里，那是汪藏海专门用来测试弟子的地方，崖底埋着他早年设计的引魂局，机关虽浅，却能试出对危险的敏锐度。
可原主坠崖前，李明轩明明说要去采野参给师父补身子，怎么突然变成考校？
有劳师弟了。沈昭压下心头疑虑，跟着李明轩往乱葬岗深处走。
风卷着枯叶掠过脚边，他注意到对方靴底沾着新泥，而自己昏迷前躺的位置离岗口不过百步，这半宿的寻找，怕不是在别处耽搁了。
转过七具歪倒的棺椁，一座半掩在荒草里的墓室出现在眼前。
青石门楣爬满青苔，门两侧的镇墓兽缺了半张脸，露出里面的夯土层。
李明轩停步，从袖中摸出火折子晃亮：师父说今日考校破障，这是前朝小官的墓室，机关应该不难。
师兄先请？
沈昭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现代做古建修复时，他学过墓门三忌——门楣生苔、镇墓兽露骨、夯土外显，这哪是小官墓室？
分明是座被人故意拆了外层封土的饵墓，专等冒失鬼触发机关。
他盯着门楣上一道极细的裂痕，那裂痕呈放射状，正是触发翻板陷阱的导索位置。
原主的机关术只到初阶巧匠，未必能看出这破绽，可沈昭前世修复过十七座唐代地宫，对这种利用夯土压力的翻板再熟悉不过——只要脚掌落在门内第三块砖，头顶的千斤石就会砸下来。
师弟不一起？他退后半步，手指虚点门楣，这墓门年久失修，我怕踩塌了牵连师弟。
李明轩的指尖在火折子上抖了抖，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师兄说笑了，师父说要考单独...
等等。沈昭突然蹲下，用指节叩了叩脚边的土。
原主记忆里，汪藏海教过听土辨层，可他现在听见的不是普通夯土的闷响，而是空洞的嗡鸣——下面埋的根本不是棺椁，是触发机关的绞盘。
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
他终于确定，这哪是考校？
分明是李明轩要借机关杀他！
前世被毒杀的剧痛突然涌上来，沈昭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师兄？李明轩的声音里多了丝急切，日头要落了，师父该等急了......
急什么？沈昭猛地抬头，目光像淬了冰。
他看见对方喉结动了动，眼底闪过一瞬慌乱，这才是真正的李明轩——原主记忆里那个总抢着给师父捶腿的乖师弟，原来藏着这样的心思。
正当他要开口戳穿时，一阵蜂鸣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那声音像古钟震颤，又像无数铜珠在玉盘上滚动，最后凝成一句清晰的提示：
【检测到地宫核心区域：饵墓陷阱层。是否签到？】
沈昭猛地捂住耳朵。
他望着四周破败的墓碑，又看了看李明轩发白的脸色，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幻听。
沈昭的指尖在颤抖。
他盯着李明轩身后晃动的荒草，又低头看自己沾着腐土的手背——那道声音分明是从他脑子里发出来的，像有人往他意识里塞了块发烫的玉。
是否立即签到？那声音又响了一遍，尾音带着金属般的清越。
沈昭喉结动了动，前世被毒杀前最后一秒的不甘突然涌上来——他不想再死第二次。
签。他咬着牙在心里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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