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在醉酒后的头痛欲裂中醒来,手中紧攥着那袋冰凉的水银。
只有十余滴,却在皮囊中沉重如铅。
纸条上索伦科夫的俄文如烙铁一般烫在眼中。
“水银换取纯粹的水镜…或让震动撕裂弦轴”。
他知道水银能构筑近乎绝对水平的液面基准,是提升刻床精度的神器!
代价…是背叛?
清晨的刻床旁。
新绷紧的钢弦在蒸汽慢速驱动下发出低沉稳定的嗡鸣。
祝凯善和老黑正根据昨日成功经验微调刀架底座。
祝传桀则带人加紧锻打更粗、绞合更紧密的弦用钢丝。
大家都在追求终极稳定。
尼古拉目光扫过钢弦,那是救他脱离绝望的“凯善之弦”。
它们现在成了…交易砝码?
索伦科夫要的是钢弦的弱点!
是破坏它的秘密?还是借机毁掉山寨唯一的曙光?
背叛的代价,是毁灭所有人。
但水银…水银能通向真正的精度殿堂!
尼古拉在技术完美与伦理良知间的极限拉扯,左右摇摆。
工棚角落。
尼古拉颤抖着,用细如发丝的玻璃管沾出一滴水银,小心滴入一个磨平的铜钱凹坑内。
水银珠滚圆如完美星球,表面光洁如镜,反射着工棚摇曳的火光。
与那摇晃的水面天壤之别!
他将一根缝衣针悬于水银珠上方,针尖投影在水银镜面上的位置…纹丝不动!
精度!梦寐以求的精度在此!
技术狂的灵魂在沸腾!
但下一秒,祝凯善的声音将他拽回地狱:“尼古拉!钢丝绞合纹路你看看这样…”
尼古拉触电般用废布盖住水银珠!
冷汗浸湿后背。
凯善那张朴实专注的脸,此刻像鞭子一样抽打他的良心。
灰烬塌陷区边缘。
数十人在寒风中挥汗如雨,从远方凿取冻土块和碎石,再用捡漏的独轮木车运送至巨大的塌陷坑旁倾倒。
塌陷坑被勉强填平表面,新土与原冻土界限分明。
赵五叔捶着酸痛的腰:“这…能顶住?”。
旁边的深坑宛如大地的裂口,正在无声的嘲笑着人类的力量。
仙儿巡查至此,用铁签在新土中戳探。
仅下探半尺,铁签便遇到难以穿透的坚硬滑腻层——金蚀物质形成的“硬壳层”!
其下依旧是疏松沙化的土壤结构!
咔嚓…咔嚓…
细微却持续的冻裂声在填平区域边缘响起!
数道狰狞的冰裂纹撕裂新填冻土,延伸向不远处的旧水渠。
裂纹深处隐隐透出暗金色!
“退后!”仙儿厉喝!话音未落,旧水渠的一段冰封渠壁猛然崩裂坍塌!
混着冻土与冰屑坠入下方!
【系统(感知被动):地质结构应力急剧变化…塌陷区边缘土壤液化风险提升三倍…】
仙儿的工棚隔离角实验室。
几株从灰烬边缘挖来的“异草”被分别置于不同土样中。
分别是污染的灰烬土、石灰深埋过的“半净化土”、及山寨深处的干净冻土。
她用煮沸凉开水定期浇灌观察。
灰烬土中的草株最先枯萎发黑。
干净土中长势尚可却毫无异常。
唯有那株植根于“半净化土”中的异草,在数日后竟顽强存活,叶片深处那点深绿依旧。
“金蚀残留 足量石灰 特定植物?…相互依存?”
仙儿眉峰紧锁,在记录本上画出一个模糊的三角关系图。
仙儿用防护布裹着手,冒险收集了半净化土表层粉末样本。
在缴获的俄国旅行低倍显微镜下观察。
视野灰黄颗粒中,她注意到几粒极其微小的、呈现规则八角锥形态的深绿色晶体!
从未见过的矿物形状!
“草根分泌物凝结?还是…石灰催生的自然造物?”她小心翼翼标记样本:“深绿晶体…需阳光照射生长?可能与植物共生?”
夜深人静。
尼古拉独自坐在运转平缓的刻床边。
钢弦低沉震颤如他的心绪。
他拿出水银皮囊,在指间摩挲。
又轻轻抚过冰凉坚硬的钢弦。
技术完美的诱惑与背叛的阴影如两条毒蛇撕咬。
他盯着那台依靠钢弦稳定才得以工作的刻床,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俄语喃喃自语:“沙皇的工程师…从不为土匪造枪…”。
随即又痛苦摇头:“但凯善…不是土匪…钢铁…有什么错?”。
最终,他将水银囊深深塞入自己皮袄最底层的夹缝。
没有丢弃,也没有告发。
一个危险的秘密自此种下。
同一深夜。
风声中夹杂的怪异哨音再次响起,却迥异以往!
不再是长鸣,而是短促、频率急剧变化的脉冲音!
如同…声呐探测!
【系统(感知被动):高频脉冲声波扫描…模式分析:穿透性地质结构探测…关联目标:新填塌陷区深层土壤结构…】
关冬在病榻上猛然坐起,手腕伤痕剧痛!
索伦科夫不是在听声音,他在“看”!在探测山寨地下的创伤!
关冬挣扎着下地走动。
手腕的乌紫已褪为深褐,肿胀消失,但小臂筋脉萎缩明显,腕关节僵硬无力,五根手指连握拢都费力。
右臂几乎半废。
他看着窗外夜色中沉寂的灰烬填埋区,又听着那隐隐的扫描脉冲音:“索伦科夫…他要的不是山头…他在给这片地开膛破肚…看它还能承受多少伤…”。
祝传桀向康复中的关冬汇报,刻意隐去了深层的金蚀污染结构和塌陷风险:“塌陷填了…暂时无碍…尼古拉那边…新枪管试好了几根…就是…”。
他欲言又止,终究没提尼古拉连日来的烦躁恍惚。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