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也也在床上摆成大字，舒坦地伸了个懒腰。
喝了红酒的缘故，这一觉睡得很沉。
淡淡的檀香令人灵台清明，心静气顺。
不对啊！她的房间里是甜甜的花香。
池也也一骨碌坐起来，质朴简陋，是明空的禅房。
估计是昨晚喝醉，不小心穿过来了。
老规矩，桌上放了一碗粥，两个馒头。
目前她就解锁了明空的三个技能，打坐诵经，锄地种菜，以及煮粥蒸馒头。
她光着脚踩在地上，没有鞋子，说明昨晚她是醉倒后从床上穿过来的。
明空这次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将她踹下床。
已近晌午，太阳正晒人。
池也也顺着绿树成荫的小路下山，凉风阵阵，鸟鸣山幽。
她不清楚母亲为何隐居山庙，但她已经体会到了其中的诸多好处。
譬如远离人群的自洽，以及大自然治愈一切的力量。
“我又穿越了？！”
眼前的景象让池也也大吃一惊，昨日的荒地消失不见，松软的泥土从脚下伸展到远方。
灾民们一看到她，就兴致冲冲地围过来。
“池姑娘，土地都开辟出来了，共计一百五十二亩。”
“撒上堆肥，保准种啥都能长。”
池也也震惊于他们的生命力，坚韧强悍，令人敬佩。
三百六十多个灾民，其中还包括妇孺老人，短短一天半，就将这么大的荒地开垦出来了。
看着他们充满期待的笑容，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她开垦荒地，只是出于对经营游戏的喜爱，以及追求一番经营后获得的成就感。
对于灾民而言，却是存活下去的的希望。
“各位辛苦了，先吃饭吧。”
目光所及之处，明空独立于灾民之外，安静地看着他们，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意。
察觉到池也也的注视，他垂下双眸，双手合十。
隔着喧嚣的人群，池也也仿佛听到了他那一声“阿弥陀佛”。
她冲他眨了眨眼睛，做出“不用谢”的口型。
灾民们吃饭时，池也也在地上画出土地的范围。
落山西侧有一处深不见底的山泉，供三百多个灾民日常用水绰绰有余。
她用石子在地上画一个圈，“这里可以建房子，是住宅区，十二亩应该够了。”
分出住宅区和种植区，好像还缺了什么。
“学堂！”
读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学堂必须有。
还要强健体魄，学堂旁边修个蹴鞠场。
除了小孩，大人农闲时，也可蹴鞠娱乐。
“完美！”
池也也丢掉石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让明空照这样画个规划图。
“明……”
刚准备喊人，一个身影就蹲到她跟前，捡起石子画了几条线。
“还有路。”
“原来你一直在偷看呢，接下来就交给你咯。”
池也也花钱花心思还行，出力是万万做不到的。
她本想让灾民下午休息，谁知他们坚持要将堆肥撒下去。
小到六七岁的孩子，大到七八十岁的老人，全在地里忙活。
他们说说笑笑，讨论未来的生活，和山上的参天大树一样生机勃勃。
“明空师父，跟我回山搬东西。”
池也也叫住忙碌的明空，一双手新茧叠旧茧，总不知道累。
她调查过了，大燕还没有土豆。
在荒年，土豆可是好东西。
而且土豆吃法多样，不愁卖不出去。
这一百多亩地，除了灾民日常所需的蔬菜，她要全部种上土豆。
进到禅房，池也也看到桌上的半碗粥，眉头微皱。
“有贼。”
她躲到明空身后，扫了一眼室内，指了指木柜，小声提醒。
早上醒来时，粥和馒头都凉了，她就没有吃。
中途无人回庙里，馒头却不见了，粥只剩了半碗。
筷子一只搭在碗上，一直掉在桌下，筷头的粥水还是湿的，贼肯定是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躲起来了。
“去佛堂搬东西。”
明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转身往外走去。
池也也跟着跑出来，不解地问道：“你不管吗？”
“两个馒头一碗粥，谓之贼，言重了。”
“不问自取就是贼。”
池也也眼睛一转，捡起墙边的搬砖，蹑手蹑脚地靠近禅房。
刚准备推门，身后就传来明空的声音。
“施主，厨房还有馒头，请自便。”
“不准跑！”
池也也猛地推开门，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正骑在后窗上，嘴角的粥还没擦干净。
她来不及多想，使出吃奶的劲，将砖头砸向少年。
砖头刚脱手，就被另一只大手接住。
“不可伤人。”
“你通风报信就算了，还保护贼，念佛把脑子念傻了吧。”
明空将她往身后一拉，看向少年。
“若是没有吃饱，厨房还有馒头，别怕，贫僧会护你周全。”
少年迟疑片刻，敛起眼里的杀气，翻回禅房。
“你这和尚还挺有出家人的样子，就是身后那只母老虎凶了些。”
“你骂谁呢？小毛贼！”
池也也气不打一处来，奈何被明空拽着，只能在原地张牙舞爪。
“我饿得紧，厨房在何处？”
“那里便是。”
少年挑衅地冲池也也龇了龇牙，跑向明空所指的方向。
“他就是个贼，你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池也也最讨厌做贼的，初中有个女生偷了她一支笔，她去理论，要回自己的笔，却被老师和同学批评。
只因为那个女生家庭贫困，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其他人就觉得她得理不饶人，欺负弱势群体。
后来那个女生更加有恃无恐，偷她的文具，偷她的书，甚至偷她的首饰。
因为只偷她一个人的，每次闹出来，就有人怀疑是她蓄意报复，故意栽赃那个女生。
明明是那个女生做贼，可是只要掉几滴眼泪，其他同学就会化身正义使者去保护她。
池也也作为受害者，却遭受了三年的语言霸凌，被孤立被谩骂。
就算毕业那天，她将那个女生狠狠揍了一顿，也无法弥补受过的伤害。
明空语气平静：“贫僧不曾看到什么贼，只看到一个饥饿的少年。”
池也也冷冷一笑，讥讽道：“你填饱他的肚子，却用几个馒头腐蚀了他的灵魂。”
她站在门外，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
明空站在门内，身形拢在阴影里。
二人之间只隔了一道门槛，却像是隔了暮雪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