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顾烬的声音干涩。他走到入口边缘,看着那流动的幽绿能量膜,眼神冰冷。他伸出那只刻着裂痕的左手,掌心向上。手背上那道疤痕,在如此近距离的高浓度污染刺激下,又开始隐隐作痛、发烫。
“权限…”他低语着,将左手缓缓按向那流动的幽绿能量膜。
嗡!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能量膜的瞬间!那幽绿的光芒猛地变得刺目!一股强大的排斥力爆发!同时,能量膜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无声咆哮的模糊人脸!仿佛有无数的怨灵被禁锢其中!
顾烬的手掌如同触电般被弹开!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色更加苍白!排斥!这源自“源质”核心的污染屏障,竟然排斥他身上的血誓烙印!
“用这个!”林晚立刻上前,将怀中的“火种”箱子递到他面前。箱子表面的银白光芒在靠近能量膜时,与幽绿污染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声响。
顾烬看了一眼箱子,又看了一眼那翻涌着怨灵面孔的能量膜,眼神决绝。他深吸一口气,用受伤的左手,稳稳抓住了“火种”箱子的一角!将箱子散发着银白光芒的一面,狠狠按向那流动的幽绿能量膜!
滋啦——!!!
如同热刀切入黄油!刺耳的腐蚀声响起!银白光芒与幽绿污染猛烈碰撞、湮灭!那流动的能量膜被强行撕开一个不规则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翻涌的怨灵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地试图弥合缺口,却被“火种”的光芒死死阻挡!
“快!”顾烬低吼,双手死死抵住箱子,手臂上青筋暴起,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裂开的手背疤痕再次渗出暗红的血珠!
林晚没有丝毫犹豫,矮身从那撕开的缺口中钻了进去!
一股更加浓郁、混杂着强烈消毒水、血腥、福尔马林以及某种奇异甜腥植物味道的冰冷气流瞬间将她包裹!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这哪里是什么样本库?
这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由冰冷生物金属构筑的…活体陈列馆!
空间高耸入黑暗。无数根粗大的、流淌着幽绿色荧光液体的透明管道,如同巨树的根系,从穹顶和四周墙壁延伸下来,连接着下方一个个巨大的、竖立的圆柱形培养舱!
培养舱并非整齐排列,而是以一种扭曲、怪诞的姿态,如同森林般无序地矗立着。每一个培养舱都由近乎透明的、强度极高的晶体材料构成,内部充盈着粘稠的、散发着幽蓝或暗紫色荧光的营养液。
而浸泡在营养液中的…是“标本”!
是林晚此生所见最诡异、最恐怖、最挑战人类认知极限的活体“标本”!
有的标本,是人类躯干与深海鱼类的强行缝合!鱼类的头颅生长在人类肩膀上,鱼嘴开合,露出细密的尖牙,无神的鱼眼透过营养液死死盯着外面;人类的双腿则被替换成了章鱼般的触手,在粘液中缓缓蠕动。
有的标本,是巨大昆虫甲壳包裹着哺乳动物的内脏!一颗仍在缓缓搏动、布满血管的巨大心脏,被包裹在锹形虫般厚重的几丁质甲壳内,甲壳缝隙中探出无数细小的、如同神经束般的粉红色触须,在营养液中微微飘荡。
有的标本,则干脆是一团不断蠕动变形、没有固定形态的暗影!它时而膨胀成布满眼球的肉球,时而坍缩成流淌的黑色液体,时而伸出尖锐的骨刺,撞击着培养舱的内壁,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标本,绝大多数…都还“活着”!它们的眼球在转动,口器在开合,肢体在无意识地抽搐!一些人类形态的标本,脸上凝固着极度痛苦和恐惧的表情,嘴巴无声地张开,仿佛在发出永恒的尖叫!幽蓝或暗紫的荧光,映照着这些扭曲的生命,将整个空间渲染成一片光怪陆离、却又死寂无声的活体地狱!
无数形态各异的生物管线从培养舱顶端延伸出来,连接着上方流淌着幽绿液体的主管道,如同在汲取着维持这些“活体标本”存在的污秽能量。
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浓烈的防腐剂和生命腐朽的气息。只有营养液气泡破裂的轻微噗噗声,以及那些活体标本无意识抽搐撞击舱壁的闷响,是这片地狱唯一的“背景音”。
“这…就是林晞的…‘作品’…”顾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厌恶。他紧握着“火种”箱子,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的裂痕在幽紫荧光下如同淌血的伤口。他深黑的眼眸扫过这片活体地狱,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冰封的、滔天的杀意。
林晚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灵魂深处的战栗。战术目镜自动扫描着这片区域,将那些扭曲的标本形态和连接的数据接口信息飞速分析。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样本库最深处——
那里,矗立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培养舱。
它比其他的更加巨大,材质也更加特殊,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流动着星砂般银白色光泽的晶体。培养舱并未连接那些流淌幽绿液体的污染管道,而是由数根粗大的、流淌着纯净银白色能量(与“火种”同源)的生物管线连接,似乎被独立供养着。
而浸泡在纯净银白营养液中的标本…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残破不堪、依稀能看出是某种研究制服的女人!她悬浮在营养液中,双目紧闭,面容苍白而平静,仿佛只是沉睡。她的身体保存得异常完好,甚至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黑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在营养液中缓缓飘散。
她的面容…竟与林晞有着几分相似!更让林晚心脏狂跳的是,女人的右手手背上,清晰地烙印着一个完整的、没有任何裂痕的、与顾烬手背上那残缺符号完全吻合的暗红印记!
顾烬的母亲?!
林晚猛地看向身边的顾烬!
顾烬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手中的“火种”箱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死死地盯着培养舱中那个沉睡的女人,深黑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血丝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张脸…无数次出现在他最深、最痛的噩梦中!那张在皮鞭下倔强不屈、在滚烫烙铁下因剧痛而扭曲、最终在血泊中凝固着无尽悲伤与眷恋的脸!
“妈…妈…”一个破碎到不成调的音节,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不是疑问,是刻入骨髓的确认!
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他强行构筑的冰封堤坝!他踉跄着,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走向那个巨大的、散发着银白光泽的培养舱。每一步都踩在凝固的血迹(不知是标本的还是曾经实验体的)和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捡起地上的“火种”箱子,紧随其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样本库深处,那些被银白光芒照耀到的区域,那些扭曲的活体标本似乎变得更加躁动不安。一些培养舱内,标本撞击舱壁的力度明显加大。更远处的阴影中,似乎有更加庞大的、被锁链束缚的轮廓在不安地蠕动。
顾烬终于走到了那个巨大的培养舱前。他颤抖着伸出双手,隔着冰冷的晶体舱壁,想要触碰母亲沉睡的脸庞。泪水,无声地从他赤红的眼眶中滑落,滴落在银白的晶体舱壁上,晕开小小的水痕。三十年的思念、痛苦、仇恨、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妈…我找到你了…”他哽咽着,额头抵在冰冷的舱壁上,肩膀剧烈地抽动。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样本库深处,那些被银白光芒刺激得异常躁动的标本中,一个巨大的、如同缝合了巨蟒与秃鹫的标本培养舱猛地爆裂开来!
砰——!!!
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紫色营养液和破碎的晶体如同暴雨般四溅!一个扭曲的、流淌着粘液和幽绿荧光的巨大身影咆哮着冲出!它有着巨蟒般的身躯,却生长着秃鹫般的翅膀和利爪!猩红的电子眼死死锁定在散发着强烈生命气息的顾烬和林晚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顾烬身上——它似乎对顾烬手背上那流淌着暗红血珠的裂痕,产生了疯狂的吞噬欲望!
“吼——!!!”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腐烂的翅膀猛地扇动,卷起腥臭的狂风,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朝着沉浸在巨大悲恸中、毫无防备的顾烬猛扑而来!
“顾烬!小心!”林晚瞳孔骤缩!她猛地将手中的“火种”箱子挡在身前!箱子爆发出强烈的银白光芒,试图阻挡!
然而,那怪物对“火种”光芒似乎有着极强的抗性!它巨大的利爪无视光芒的灼烧,狠狠撕开了光幕!目标直指顾烬的后心!
顾烬沉浸在巨大的悲恸中,对身后的致命危机毫无所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顾烬面前,那个巨大的、盛放着他母亲的银白色培养舱,内部纯净的银白营养液猛地沸腾起来!
培养舱中,那个双目紧闭、仿佛永恒沉睡的女人——顾烬的母亲——她的眼皮,在营养液的剧烈波动中,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
她那浸泡在营养液中、苍白而修长的右手食指,极其突兀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勾动了一下!
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古神,被至亲的悲恸和迫近的死亡危机…惊醒了一丝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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