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一间不对外开放的雅致茶室内,空气中弥漫着顶级的云雾香茶气息。
柳慕白将一枚温润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动作行云流水。
“冯会长,听说令郎最近沉迷斗兽,一掷千金,颇有你当年的风范。”
坐在他对面的“远风商队”会长冯远,一个体态臃肿的商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端起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茶水洒出几滴。
“小孩子不懂事,让慕白少爷见笑了。”
柳慕白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年轻人嘛,有火气是好事。不像有些人,腿脚不便,想有火气都难。我记得,禁卫军统领的那个侄子,现在走路还得人扶着吧?”
冯远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绝望的夜晚。
柳慕白终于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冯会长。我只是在告诉你,你需要为柳家做一件事。”
冯远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几乎是抢着说道:“少爷说笑了,您的事,就是我冯远的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很好。”柳慕白将棋盘旁那个小巧的水晶瓶,轻轻推到他面前。
冯远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不是毒药。”柳慕白慢条斯理地解释,语气像是老师在教导愚笨的学生,“黑石领那种穷乡僻壤,水源污浊,最易滋生瘟疫。我最新研制出一种新型的‘炼金净化剂’,此去交易,为表善意,理应帮他们‘净化’一下水源。”
这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善意”。
“你只需要在抵达黑石领附近,扎营休息时,将这瓶净化剂,倒入你们商队所有的水桶、水囊之中。”
将不明液体,倒入自己商队赖以生存的饮用水里?冯远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
柳慕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放心,此物遇水即溶,对人体无害,甚至还能提神醒脑。只是为了让净化效果更‘自然’,需要通过你们,名正言顺地分享给黑石领的军民。毕竟,直接赠予,那个楚莘未必会接受。”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后的筹码,声音轻柔却带着致命的力量。
“事成之后,黑石领未来所有的商路,都由你远风商队独家垄断。柳家会全力支持你。”
独家垄断!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冯远脑中炸开。恐惧瞬间被无尽的贪婪所取代。
秦氏商会倒台后留下的巨大利润真空,谁不眼红?如果能拿下独家商路,远风商队将一跃成为王国顶级的商业势力。
他颤抖的手伸向那个水晶瓶,将其紧紧攥在手心,瓶身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慕白少爷放心!”冯远猛地站起身,躬着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我保证,一定将您的‘善意’,滴水不漏地送到黑石领!”
柳慕白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冯远如蒙大赦,揣着那个瓶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茶室的门关上,柳慕白拿起一枚黑子,轻轻敲击着棋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楚莘,将军了。”
王都的阴谋,尚未触及千里之外的黑石领。
这里的一切,都与“死寂”二字背道而驰。
整个领地就是一座热火朝天的巨大工地,魔仆们扛着数百斤的巨石健步如飞。新召唤出的地狱犬在工地外围巡逻,三个脑袋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不时喷出一小股硫磺气息的火焰,把一只不开眼凑过来的野兔吓得屁滚尿流。
领主府的高台上,楚莘俯瞰着这一切。
一道妖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主人。”莉莉丝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翠玉商会送来的第二批物资已经全部入库。主要是粮食、布匹和一些生活用品,足够我们支撑到第一批作物成熟了。”
她凑近了一些,吐气如兰,顺手弹掉楚莘肩上的一点灰尘。
“领地的民众幸福指数,又提升了三点。好多妇人都说要给您立生祠呢,不过我觉得,她们更想给您生孩子。”
楚莘没有回头,突兀地问:“我们的水源情况怎么样?”
莉莉丝愣了一下,随即正色回答。
“回主人,领地的水源主要来自东面山脉深处的一条地下暗河,通过我们修建的渠道引入蓄水池。水质极佳,清澈甘甜,是整个领地的生命之源。”
生命之源……
楚莘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感又一次浮现。
系统面板上,那个【祭坛守护】的功能说明,静静地躺在那里。
祭坛不会平白无故解锁一个用不上的功能。非物理性威胁,高阶诅咒,无源之毒……
这几乎是在明示,下一波攻击,将来自一个看不见的层面。
“莉莉丝。”
“在的,主人。”
“让暗影魔射手去水源地的上游,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任何靠近水源的陌生生物,无论人畜,格杀勿论。”
莉莉丝心中一凛。她感觉到了楚莘语气中的凝重,这和之前运筹帷幄的轻松完全不同。她没有多问,立刻应下。
“遵命,主人。”
就在此时,远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一片尘土。
一支规模不小的马车队,正缓缓向黑石领的方向驶来。
车队的最前方,冯远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个冰凉的水晶瓶,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决绝的光芒。
柳慕白少爷说了,这是净化剂。柳家未来的支持,黑石领的独家商路……他不断在心中重复着这些词汇,将心底最后一丝不安死死压了下去。
高台上,楚莘也看到了那片扬起的尘土。
一支商队。
看起来很正常。
但就在他凝视那支队伍的瞬间,脑海中,那座沉寂的祭坛仿佛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一股淡淡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这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