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选拔途间风波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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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未散时,校场上已传来兵器相撞的脆响。那声音清脆而锐利,在寂静的晨空里格外清晰,仿佛在宣告着这一天的不寻常。

陆川扶着城垛俯视下方,新兵们正在搬运包铁沙袋,青石地面上蜿蜒的水痕在冬日里结出冰花。冰花闪烁着清冷的光,在微弱的晨光中宛如精致的水晶。

他突然眯起眼睛——那队形里有个瘦小的身影总在刻意落后半步,靛蓝衣角随着动作翻飞,像只不安分的蓝蝶。那蓝蝶般的衣角在寒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带着一丝倔强。

陛下,这是今日的演武章程。孙校尉捧着竹简上前,特意将骑射考核四个字压在拇指下。

年轻校尉的鹿皮护腕沾着新鲜墨迹,昨夜兵部值房里那盏摔碎的油灯似乎还映在他眼底。那残留在护腕上的墨迹,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陆川接过竹简时,玉佩上的金算盘珠子滑过对方掌心,叮的一声轻响。那轻响清脆悦耳,在这安静的校场上回荡。听闻玄武门新换了守城弩?

正是用岭南运来的铁木所制。孙校尉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远处正在搭建的考核高台。

那里十几个木匠正在给横梁刷第三遍桐油,浓重的气味混在寒风里,竟与蒋嫔香囊中的铁锈味有七分相似。那刺鼻的桐油味和铁锈味交织在一起,让陆川微微皱了皱鼻子。

突然一声惊叫撕裂晨空。

新兵阵列里,两个抬沙袋的士兵踉跄跌倒,麻袋裂口处漏出的不是铁砂,而是掺着冰碴的河泥。那河泥散发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冰碴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人群中的赵小兵趁机嚷道:这般折腾人,莫不是要拿咱们当骡马使唤?

放肆!吴将军的暴喝震得墙头积雪簌簌而落。那暴喝声如雷贯耳,震得人耳朵生疼。

老将按着腰间错金宝刀大步走来,玄铁甲片刮擦声如同毒蛇吐信,陛下恕罪,这些新征的兔崽子...

陆川抬手止住话头,俯身抓起把混着冰粒的泥土。那泥土冰冷而潮湿,冰粒在他掌心渐渐融化。

阳光照在他指尖,冰晶里闪烁的云母碎屑竟与昨日蒋嫔泼洒的茶汤如出一辙。传令,今日骑射改考沙盘推演。他忽然将泥块砸向木制高台,受惊的木匠失手打翻油桶,泼洒的桐油在青石板上绘出蜿蜒的暗红色溪流。那桐油在青石板上流淌,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当孙校尉带人抬来玄武门的城防沙盘时,吴将军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沙盘上插着三面靛蓝色小旗,恰对应京畿三大营的布防方位。

陆川用剑鞘拨开浮沙,露出底下用朱砂标记的暗道——昨夜蒋嫔失手浇灌的盆栽,此刻正在沙盘上开出带刺的花。

报!

西侧箭靶的弓弦全被油污了!侍卫的通报引得众人骚动。

陆川却抚掌而笑,金算盘玉穗在指间流转生辉:正好试试新制的守城弩。他故意踩过那片桐油渍,靴底沾着的铁锈色在沙盘边缘拖出长长痕迹。

日影西斜时,校场中央已跪着三个面如死灰的木匠。

他们刷桐油的刷柄里藏着捣碎的铁蒺藜,随着每次涂抹渗入木纹。好一招釜底抽薪。陆川把玩着从横梁榫卯处挖出的铁屑,忽然转头看向赵小兵:你今日躲了七次沙袋搬运,倒是把木匠们的小动作看得真切。

少年扑通跪下,靛蓝衣摆绽开如残破战旗。

当他颤着手从怀里摸出吴将军亲信塞的银锭时,老将军的宝刀终于出鞘三寸,却在孙校尉亮出守城弩机关图时生生僵住。

传旨,擢升赵小兵为骁骑营见习教头。陆川解下玉佩扔给少年,金算盘珠子滚过银锭表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突然贴近吴将军耳畔低语:爱卿可知,蒋嫔娘娘香囊里的铁线莲,与这桐油里的铁锈掺在一起......话未说完,老将的甲胄已发出细密的震颤声。

暮色降临时,小太监呈上朱漆食盒。

揭开盖子的瞬间,陆川嗅到了熟悉的铁锈味——八宝糯米糕下压着张薄绢,边缘沾着与蒋嫔香囊同色的粉末。

他拈起块糕点对着烛火细看,糖霜里若隐若现的,分明是半幅北疆驿道图。

暮色将校场染成暗金色时,蒋嫔的轿辇停在了辕门外。

她掀开锦帘,瞧见陆川正蹲在沙盘旁与几名士兵比划,发冠上沾着草屑也浑然不觉,唇角不自觉地扬起——这模样倒比昨日宴席上正襟危坐的天子鲜活许多。

娘娘的手可真巧,这茯苓糕里裹着山楂馅儿,最是解腻。小太监捧着食盒碎步跟在后面,眼见蒋嫔耳坠上的银蝴蝶在晚风里颤了颤,忽又压低声音:按您吩咐,糖霜里掺了青黛粉。

校场东角的梧桐树突然惊起几只寒鸦。那寒鸦的惊叫声尖锐刺耳,划破了寂静的暮色。

蒋嫔驻足望去,正撞见陆川握着个少年的手腕教他握弩姿势,指尖蹭过对方虎口的老茧。

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转身从食盒底层取出个油纸包:把这个交给孙校尉,就说……说是御膳房新制的风干牛肉。

当陆川掀开食盒时,桂花蜜的甜香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那甜香与铁锈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味道。

八宝糯米糕摆成七星阵,最中间那块嵌着枚去核红枣——那夜蒋嫔替他研墨时,自己曾随口提过幼时总偷吃娘亲枣泥糕。

他拈起糕点对着篝火细看,糖霜在火光下泛着极淡的青灰色,与沙盘上未干的朱砂印记如出一辙。

陛下当心噎着。蒋嫔的团扇轻轻压住他手腕,扇面上绣的铁线莲暗纹与玉佩穗子纠缠在一起。

她今日特意换了件月白襦裙,发间银簪坠着的珍珠正垂在陆川眼前晃,臣妾听闻玄武门换了新弩,想着……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木架倒塌的巨响。那巨响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

陆川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却见是赵小兵带着新兵在比试攀云梯。

那少年如今换了身银鳞软甲,倒显出几分猿臂蜂腰的俊朗模样。

只是他腰间玉佩随着动作乱晃,金算盘珠子不时磕在铁甲上,吵得人脑仁疼。

陛下既拣了匹野马,就该多费些草料。蒋嫔的团扇转向西侧箭靶,三个被捆作一团的木匠正在暮色里发抖,昨儿尚宫局说丢了半斤铁蒺藜,倒不知是喂了牲口还是抹了房梁。

陆川闷笑出声,就着她手里的茶盏饮了口普洱。那茶水入口温热,带着淡淡的茶香。

茶水温热入喉,才惊觉自己竟自然至此。

晚风卷着蒋嫔袖间的铁锈香掠过鼻尖,他忽然希望这堆满军械的校场能多几分女儿家的胭脂味。

更深露重时,陆川还在翻看选拔名册。

孙校尉新研的松烟墨带着苦味,却比奏折上惯用的金箔墨更提神。那松烟墨的苦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朱笔悬在李铁牛三个字上迟迟未落——那莽汉今日抡石锁时虎口崩裂,却硬是抱着三百斤沙袋走了二十步。

陛下,兵部送来加急文书。小太监呈上信筒时,袖口沾着几点青黛色。

陆川敲开火漆的手顿了顿,昨日蒋嫔食盒里的糖霜粉末突然在眼前闪回。

信笺上绘着的北疆地形图缺了西南角,正与糯米糕下的绢布残片严丝合缝。

烛火爆了个灯花,惊得陆川指尖微颤。

他摸向腰间玉佩想定神,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白日里把它赏给赵小兵了。

年轻帝王望着窗棂上摇曳的树影,突然很想念那串金算盘珠子刮过掌心的触感。

次日校场擂鼓震天时,陆川的迟疑终于酿成祸事。

李铁牛在骑射比试中惊了马,连人带枪撞翻整排兵器架。那兵器架倒塌的声音震耳欲聋。

吴将军的嗤笑混在铁器坠地声里格外刺耳:陛下选的良驹,倒比野驴还躁。

是末将失职!孙校尉跪地时,陆川瞥见他后颈有道新鲜抓痕,形状像极了蒋嫔团扇上的铁线莲脉络。

昨日还威风凛凛的赵小兵此刻缩在人群后,正偷偷用玉佩金穗子逗弄草笼里的蛐蛐。

陆川攥紧名册,心中不禁思索:这些天他见了太多力能扛鼎的莽夫、箭无虚发的神射手,却寻不到半个识得舆图的苗子。

陛下,该用午膳了。蒋嫔的声音如清泉淌过燥热的校场。

她今日提着个双层竹篮,揭开竟是冒着寒气的冰镇酸梅汤。那酸梅汤散发着淡淡的酸味和凉气。

白玉碗底沉着几颗去了核的红枣,银匙搅动时,隐约可见碗壁刻着的玄武门防务图。

陆川舀汤的手突然顿住。

昨夜兵部文书缺失的西南角,正对应着酸梅汤里漂浮的梅子核。

蒋嫔的指尖划过碗沿冰霜,状似无意地轻点三下——那是他们初见时,她在他掌心比划过的暗号。

暮色再临时,校场高悬的青铜镜映出陆川泛青的眼圈。

他面前跪着三个通过终选的少年:擅使双戟的渔家子、能辨十里外炊烟的猎户,还有今日刚摔破额头的李铁牛。

名册边缘密密麻麻的批注里,藏着句被朱砂圈住的疑问:真要拿冷兵器时代选拔人才?

突然,一阵裹着脂粉香的风卷过将台。

蒋嫔的披帛勾住案头笔架,带着墨汁泼向终选名单。

陆川慌忙去接,却见她绣鞋尖上沾着抹熟悉的青黛色——与昨夜密信筒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臣妾鲁莽。蒋嫔俯身时,发间银簪不偏不倚指向名单末尾。

陆川顺着望去,赵小兵三个字被墨汁洇成了团黑影,少年腰间的金算盘玉佩却在此刻发出清脆撞击声。

更鼓敲过三响,陆川在烛台下摩挲着蒋嫔遗落的银簪。

簪头珍珠在舆图上滚过,停在北疆与京畿的交界处。

窗外忽然传来夜枭啼叫,两声短,三声长,正是那日校场木匠被押走时的暗号。

他推开窗,见吴将军的亲信牵着匹汗血宝马消失在宫墙转角,马蹄铁在青石板上磕出带铁锈味的火星。

夜风卷着张残破的纸钱扑到案头,上面用朱砂画着柄断成三截的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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