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的鹿皮靴重重地碾过泥泞的官道,脚下泥浆飞溅,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那黏腻的触感从鞋底传来。宋工部尚书提着袍角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三步处,两人衣摆都沾着方才在河岸沾染的暗红砂砾,在昏黄的光线下,那砂砾红得刺眼。
远处,运送石料的牛车深深陷在泥坑里,车轮旁的泥水不断翻涌。车轴断裂处还带着新鲜的青苔痕迹,那青苔翠绿欲滴,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这雨倒是会挑时辰。陆川蹲身捡起块棱角分明的花岗岩,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石料断面渗出的铁锈色水渍,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的手指微微一缩,鼻尖还萦绕着铁锈混合着雨水的腥味。
昨夜暗卫密报里那刺鼻的硫磺味仿佛又萦绕鼻端,与记忆中钱氏粮行车辙里粗糙的碎石纹理渐渐重合,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混乱的车辙印。
宋尚书忙不迭展开舆图,羊皮卷发出“沙沙”的声响:暴雨冲毁西岭官道已有半月,商贾们绕行北山栈道要多走六十里。羊皮卷上蜿蜒的朱砂标记突然被几点雨珠洇开,那红色迅速晕染开来,像血花在纸上绽放。陆川抬头望着乌云压顶的天色,低沉的乌云仿佛触手可及,耳边传来隐隐的雷声。突然,他注意到对面山壁上密密麻麻的凿痕——那些新劈开的岩层断面太过整齐,倒像是
陛下当心!王婉尖锐的惊呼混着金玉相击清脆的脆响传来,那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
陆川侧身敏捷地避开滚落的碎石,耳边是碎石滚落的“咕噜咕噜”声。却见王后的鎏金步摇正插在岩缝间,水晶坠子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将阳光折射成细碎光斑,恰好照亮山壁深处若隐若现的矿道轮廓,那幽深的矿道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石料商人钱万贯被羽林卫请到行宫时,手里还攥着半块翡翠算盘,算盘珠子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人腆着肚子行礼,镶金牙在烛火下闪着寒光,那寒光刺得人眼睛生疼,他油腻的声音响起:草民每车石料要多耗三匹骡马,这价钱自然...
啪!
陆川将浸着暗红水渍的账册用力拍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得鎏金香炉腾起一缕青烟,那青烟袅袅上升,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灰味。
他指尖划过运输路线图中某个弯折处,那里用朱砂画着朵不起眼的梅花标记——与昨夜钱氏车队旗幡上的纹样如出一辙。
钱老板的骡马倒是金贵,连工部失窃的御用花岗岩都驮得动。年轻的帝王突然轻笑,伸手拂开钱万贯肩头沾着的硫磺粉末,那粉末飞扬起来,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宋尚书适时呈上盖着户部大印的罚单,纸页翻动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露出夹层里暗卫绘制的私矿路线图。
钱万贯的翡翠算盘终于发出错乱的噼啪声,那声音急促而慌乱。
三日后,当第一车从邻郡调拨的青石运抵河堤时,陆川正蹲在工部值房啃着冷掉的桂花糕,那桂花糕硬邦邦的,口感干涩。
先是卢妃捧着鎏金暖手炉进来,暖手炉散发着微微的暖意,她见陆川指尖被冻得发青,默默将炉子推过去半寸。
陛下这般雷厉风行,倒叫妾身想起...她话音未落,接着蒋嫔抱着红木食盒风风火火闯进来,发间步摇缠住了门帘流苏,门帘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臣妾新制的姜枣茶!瓷盅掀开时,热气“呼”地一下扑出来,带着一股浓郁的姜枣香,模糊了陆川的眉眼,他刚要伸手,随后何贵人捧着奏折从屏风后转出,素白衣袂带翻了几案上垒着的塘报,塘报纸张发出“簌簌”的声响。
咳,诸位娘娘...宋尚书抱着修补好的河工图进退维谷,冷不防被王婉的凤纹披帛扫到眼睛,那披帛柔软顺滑。
陆川望着瞬间挤满女眷的狭小值房,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突然觉得治理黄河比应付这群莺莺燕燕简单得多。
陆川在值房的喧闹中感到疲惫,待女眷们散去,他拖着沉重的步伐,随着夜色走向寝殿。夤夜时分,他揉着酸痛的肩颈推开寝殿门,“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却见王婉端坐在铜雀灯下,面前摆着碗早已凉透的银耳羹,那银耳羹表面结着一层薄薄的膜。
她发间金簪映着烛火,在地砖上投出细长的阴影,像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沟壑。
陛下可知,今日罚没的私矿...王婉指尖轻叩案几,发出“笃笃”的声响,忽然转开话头,臣妾新得了块和田玉,想雕柄镇纸。
陆川解玉带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晨间暗卫密报里,王家旁支与私矿千丝万缕的联系,喉间突然泛起银耳羹过甜的腻味。
窗外更鼓声穿过雨幕,“咚——咚——”的声音沉闷而悠远。王婉起身时,金簪不慎勾断了他腰间玉珏的穗子,“嘶啦”一声,穗子断裂。
暮色将宫墙染成苍青色时,陆川正伏在御案前用朱砂圈画河工图,烛火在微风中摇曳,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烛泪在青铜仙鹤灯台上积了厚厚一层,恍惚间竟与舆图里蜿蜒的黄河支流有几分相似。
他伸手去够茶盏,指尖却触到块温润的物件——卢妃午间送来的羊脂玉镇纸下,压着方绣了并蒂莲的绢帕,那绢帕柔软细腻。
陛下该用膳了。何贵人提着食盒悄无声息地出现,裙裾扫过青砖发出春蚕食叶般的细响。
她将四碟精巧点心摆开,忽然轻咦一声,指尖拂过陆川袖口沾染的墨迹:这云纹锦还是臣妾上月新裁的...
陆川讪笑着缩回手,瞥见窗外飘过的茜色裙角。
那是蒋嫔最爱的织金马面裙,前日她特意穿了在梅林等他赏雪,却只等到内侍传话的陛下仍在工部议事。
更深露重,王婉在暖阁等了半个时辰,终是吩咐宫女将煨着的参汤送去御书房。
描金食盒里除了青瓷盅,还有张洒金笺,写着王家祖传的治水方略——只是那墨迹洇得厉害,像是被水渍反复晕染过。
启禀陛下,北岸三十里河堤出现管涌!暗卫的急报惊得陆川打翻砚台,“哗啦”一声,墨水溅出。他抓起氅衣就往外冲,全然没注意屏风后碎成两截的翡翠簪子。
王婉站在回廊阴影里,看着帝王衣摆扫过自己亲手绣的合欢花纹,突然觉得那日折断的玉珏穗子,原是个不祥的谶语。
三日后暴雨初歇,陆川裹着湿透的龙纹氅衣回到寝殿,那氅衣冰冷潮湿,贴在身上十分难受。发现多宝阁上多了个紫檀木匣。
掀开盖子,八枚形态各异的香囊静静躺在云锦上:王婉绣的龙纹香囊针脚细密,卢妃的竹叶纹带着药草清香,蒋嫔的并蒂莲香囊坠着玛瑙流苏,何贵人的素绢香囊上还沾着几点墨痕——正是他昨夜批注河工图时溅上的朱砂。
陆川忽然想起穿越前在图书馆通宵写论文的日子,那时总嫌外卖奶茶太甜,如今捧着蒋嫔送来的姜枣茶,那温暖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倒品出几分熨帖的暖意。
他摸出袖中暗藏许久的物什,那是用黄河浮木雕成的四枚簪子:给王婉的凤凰衔珠簪尾藏着微型罗盘,卢妃的竹节簪中空处可储银针,蒋嫔的牡丹簪蕊心能弹出薄刃,何贵人的玉兰簪柄刻着微缩河工图。
陛下雕这些物件,怕是比批奏折还用心。卢妃替他包扎被刻刀划破的指尖时,忽然指着窗外轻笑。
顺着她目光望去,王婉正在梅树下教蒋嫔辨识星象,何贵人提着灯笼给她们照亮,暖黄光晕里依稀可见王后发间别着那支凤凰簪。
温情未持续半刻,急报又至。
陆川匆匆赶往御书房前,将袖中最后块桂花糖塞给追来的何贵人。
月光下糖纸闪着微弱银光,像流星划过她骤然黯淡的眸子。
七日后,当第一段加固河堤通过验收,陆川特意空出整个下午。
他在御花园摆了四张黄花梨案几:王婉案前是王家祖传的《禹贡河渠志》孤本,卢妃那边摆着整套砭石,蒋嫔食盒里装满新做的胡麻饼,何贵人砚台中沉淀着靛青颜料——每件都是她们月前提过的心愿。
治水如烹小鲜,既不可操之过急,也不能...陆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王婉握书的手正在微微颤抖,书页间滑落的银杏叶书签,分明是他穿越那日夹在论文里的标本。
卢妃的银针悬在河工图要穴处,针尖映出她眼底的血丝——那是连熬三夜研究治瘟药方的痕迹。
更漏声催得急,陆川正要解释明日要去巡视新渠,忽见蒋嫔将胡麻饼掰成五瓣,最大那块推到他面前:陛下尝尝,臣妾添了蜂蜜。她腕间伤痕隐约可见,想来是试做新炉具时烫的。
夜色浓得化不开时,陆川提着何贵人送的琉璃灯走在宫道上。
灯影在青砖上投出斑斓光晕,照见墙角未扫净的河工图纸残片。
他蹲身欲捡,忽听远处传来杂沓脚步声,七八个太医提着药箱跑过,空气里飘来艾草混着醋的刺鼻味道。
陛下!暗卫首领突然从檐角翻下,肩头落着层可疑的灰白色粉末,北岸劳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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