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的玲珑塔在天际旋转时，塔檐铃铛摇出的不是声响，而是密密麻麻的因果线。顾明隔着千里云层都能看见，那些金线正顺着自己妖气侵蚀的裂痕勒进魂魄——就像当年拴住孙悟空的捆仙绳。
“小郎君心跳得真快。”玉罗刹的白绫缠在顾明腰际，两人正坠向流沙河底沸腾的归墟之眼。她右眼的黑雾凝成伞盖挡住追兵箭雨，左眼却死死盯着顾明掌心那枚恶尸舍利，“金蝉子的骨头你也敢碰，当心如来在你灵台种莲花。”
顾明没理会她的嘲讽。妖气侵蚀度突破60%后，恐惧就像被剜去的腐肉，他现在只觉得塔顶射下的金光刺眼得可笑。丹田里的妖圣残魂正在咆哮，那段混沌记忆越发清晰：八百罗汉用降魔杵钉穿他的尾椎时，如来的五指山还压着只泼猴。
“闭嘴。”他突然掐住玉罗刹的脖颈，暗金竖瞳里腾起血焰，“再叫我小郎君，就把你右眼那团脏东西挖出来喂天狗。”
玉罗刹怔住了。她颈间浮现青鳞，却又在瞥见顾明瞳孔深处的冰渣时卸了妖力：“现在倒有几分妖圣的气魄……可惜玲珑塔的七宝镜，照的是前世孽债。”
话音未落，归墟之眼突然塌缩成黑洞。顾明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奎木狼被自己投出的方天画戟贯穿左胸——那戟刃上沾着他的血，竟在触到星宿神格的瞬间，将整片西方白虎星域染成暗金色。顾明在血雨中苏醒。
他躺着的白玉台阶温热滑腻，台阶缝隙里挤满挣扎的断手——都是被他吞噬过的生灵。远处传来稚童笑声，穿红肚兜的哪吒正在踢一颗头颅，那头颅的面容与他穿越前一般无二。
“李天王总说七宝玲珑塔能照见本心。”哪吒的火尖枪戳进头颅眼眶，溅起的脑浆在半空凝成顾明的一生：熬夜猝死的社畜、撕咬槐树精的蛇妖、用毒液腐蚀鸦妖时的狞笑……
“虚伪。”顾明扯断缠绕手腕的因果线。那些记录善念的金线早已腐烂，倒是恶业的黑线滋养得油光发亮，“把窥心术弄成水幕电影，天庭还是这么爱做面子工程。”
哪吒的三头六臂法相突然暴涨，乾坤圈砸出时带着风雷：“妖孽也配谈面子？！”
顾明不躲不闪。乾坤圈穿透胸口的瞬间，他化作一滩暗金血液渗入玉砖——这是吞噬魔龙逆鳞后觉醒的血遁术。再凝聚身形时，蛇尾已缠住哪吒真身，獠牙刺进他后颈的莲花烙印。
“啊！！！”
哪吒的尖叫声里混着女童啼哭。顾明尝到了灵珠子转世前的记忆：东海夜叉被抽筋时的求饶、敖丙龙角折断时的脆响、翠屏山百姓被三昧真火焚烧时的焦臭……
“原来灵珠子的杀孽，”顾明舔去唇边金血，任由哪吒在臂弯里化作莲藕碎块，“比我这妖孽脏万倍。”
塔身剧震，杀生道开始崩塌。
坠落时，顾明撞进一片熟悉的办公隔间。
荧光屏蓝光刺眼，键盘缝隙里长满青苔。组长油腻的胖脸从显示器后探出，唾沫星子喷在他鼻尖：“方案改不完别想下班！真当自己是孙悟空能分身？”
顾明低头看了看人类的手掌，没有鳞片，没有利爪。工牌上还印着穿越前的照片，只是背景里所有同事的脖子都扭成麻花，眼珠黏在电脑屏上滚动着代码。
“幻境不错。”他掀翻办公桌，露出桌底盘踞的肉瘤——那东西长着组长的脸，血管里流动着PPT图表，“但你不该用我舍弃的东西当牢笼。”
肉瘤发出尖啸，整个空间开始坍缩成Excel表格。顾明任由数字洪流冲刷身体，直到在财务报销单的夹缝里，摸到一粒冰冷的蛇卵。
“咔嚓——”
卵壳裂开时，贪嗔狱的穹顶同时破碎。他握着那截苏醒的蛇尾跃入第三重塔，身后传来组长被数据流绞碎的惨叫。
咸腥的浪头打来，顾明发现自己泡在酒浆里。
十万天兵正在云端开蟠桃宴，醉醺醺的巨灵神把南天门当鼓敲。玉帝的胡须缠着七仙女，老君在丹炉边烤龙肝，而顾明脚下浮沉着无数空酒坛——每个坛口都探出玉罗刹的头颅，哼着不同调子的招魂曲。
“假的。”他捏碎最近的头颅，脑浆迸出曼陀罗花香，“李靖就这点能耐？”
“假的？”所有玉罗刹同时娇笑，海面突然升起千万面铜镜。每面镜子里都是他被妖气侵蚀的未来：在灵山化作白骨浮屠的基座、被炼成玉帝冠冕上的蛇形璎珞、甚至成为孙悟空成佛路上踩碎的劫灰……
顾明游向最近的铜镜。镜中那个彻底妖化的自己伸出利爪，他却突然轻笑：“差点忘了，我早就不怕这些。”
暗金妖火从七窍喷涌，痴愚海沸腾蒸发。最后一滴酒浆消失前，顾明听见塔顶传来琉璃盏碎裂的清音。顾明撞破塔顶时，正看见李靖在云端踉跄后退。
托塔天王手中的玲珑塔裂开细纹，塔尖镶嵌的七宝镜里映出诡异画面：二十八星宿在自相残杀，哪吒的莲藕身长满霉斑，而他自己冠冕下的头皮，正钻出青黑色的龙角。
“妖术！”李靖挥剑斩碎宝镜，额间天眼却开始渗血，“魔龙逆鳞怎会有篡改因果之能？！”
“因为这根本不是逆鳞。”顾明摊开掌心，恶尸舍利在他血肉里生根发芽，“是金蝉子亲手刻的紧箍咒——你猜如来为谁准备的？”
玲珑塔轰然炸裂，李靖披头散发坠向东海。顾明吞下塔心燃烧的六丁神火时，系统光幕被业火烧成灰烬，又在灰烬里浮出新提示：
【妖气侵蚀度79%】
（情感剥离：“怜悯”“迟疑”永久丧失）
【八九玄功突破至第二重】
（觉醒神通：因果篡改·伪）
流沙河方向传来惊天巨响，五百年前被镇压的魔龙冲破佛骸。顾明望着爪尖缠绕的因果线轻笑——现在，他是如来棋盘上，那枚跳出格的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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