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沙海,如同巨大的烤炉。
热浪扭曲着视线,空气干燥得吸一口都像吞了沙子。
车轮碾过滚烫的沙砾,发出枯燥的声响。队伍沉默地行进,疲惫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水囊早已干瘪。最后几口水在半个时辰前就已分尽,每人只润了润冒烟的喉咙。
嘴唇干裂起皮,渗出血丝。
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驮马耷拉着脑袋,鼻孔喷着粗气,步伐沉重而蹒跚。
巴图紧锁眉头,对照着舆图和眼前的景象,手指在羊皮地图上一个标记点反复确认。
又抬头看向前方一片明显低洼的沙谷。
“就是这里…月牙泉…”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
没有水。只有一片巨大、干涸龟裂的硬泥地。
几处深陷的凹坑里,积着薄薄一层被烈日晒得发白的盐碱。
几株枯死的芦苇杆子歪斜地插在裂缝里,在热风中微微晃动,如同风干的骸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和盐碱混合的刺鼻气味。
地图上清晰的蓝色标记,如今是眼前这片死亡的颜色。
“干…干涸了…”苏合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扑到一处凹坑边。
徒劳地用手扒拉着坚硬的盐壳,指甲崩裂也毫无所获。
希望破灭。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队伍。
连聂其轩这样坚韧的人,眼神也黯淡下来,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一名年轻护卫靠着车厢滑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
那里一丝云彩都没有,只有一轮毒辣的日头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另一名护卫则烦躁地踢着车轮,沙土飞扬。
任之初扶着车厢边缘,背伤的疼痛此刻似乎被更深的焦渴掩盖。
他看着士气低落的众人,心沉到了谷底。他深知,在沙漠里,断水意味着什么。
没有水,再强的意志也会被烤干,再坚固的队伍也会崩溃。
“巴图,苏合,”任之初的声音异常沙哑,但他努力保持着平稳。
“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可能的水源?哪怕一丝希望?”
巴图痛苦地摇头,黝黑的脸上沟壑更深。
“没了…大人…这月牙泉是方圆百里唯一标注的水源…其他的…要么是咸水泡子。
要么就是流沙坑…不能喝,更不能靠近…”他顿了顿。
绝望地补充,“就算有,舆图没标…我们…找不到…”
苏合瘫坐在滚烫的沙地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
向导的崩溃,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队伍本就紧绷的神经。
低低的啜泣声和压抑的叹息响起。
有人开始低声抱怨,后悔踏入这片绝地。
陆一楠同样口干舌燥,疲惫不堪。
她走到那片干涸的洼地边缘,蹲下身,手指捻起一点硬泥,在指尖搓开,是细细的沙粒和盐晶。
她抬头,望向洼地四周。龟裂的纹路如同蛛网,延伸到远处的沙丘脚下。
她的目光仔细扫过那些裂缝,掠过几株枯死的、不知名的低矮灌木残骸。
忽然,她的视线在洼地边缘一处背阴的斜坡停住了。
那里,几株同样枯黄、但形态略有不同的植物引起了她的注意。
它们并非完全枯死,几片干瘪卷曲的叶片还顽强地附着在同样干枯的枝干上。
颜色是深沉的灰绿色,不同于其他枯草的焦黄。
她站起身,忍着眩晕,走到那几株植物旁。
她小心地避开锋利的枯枝,拨开它们根部周围的沙土。
沙土下,植物的根系异常发达,深深扎入地底,主根粗壮,向四周蔓延出许多细密的须根。
更让她心头一跳的是,在这些根系的周围,沙土似乎比别处略微…湿润一点?
不是水,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潮气,手指触碰,能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凉意,与周围滚烫的沙土形成微弱对比。
她站起身,目光投向这片洼地延伸的方向,又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依旧湛蓝无云,但极远处的地平线,空气似乎有极其轻微的、不同于热浪的扭曲波动。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她干涸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她快步走回队伍,众人的绝望情绪几乎凝成实质。
她站到任之初面前,声音因缺水而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任大哥,看那边。”她指向那几株特别的枯植和它们所在的斜坡方向。
“那些植物,根系很深,形态像是耐旱的沙棘或者梭梭。
它们还没完全枯死,根部的沙土有极其微弱的潮气。”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这片洼地是古河道或者湖泊的遗迹,地层结构可能不同。
水…可能在地下深处。看洼地的走向,是东北方向。
那个方向的地平线,空气有极其细微的、不同于热浪的折射扭曲…可能是…深层地下水汽蒸腾的迹象?虽然很微弱。”
她看着任之初的眼睛:“我推测,沿着这个方向,往洼地深处或者东北方的沙丘地带找,地下深处可能有水脉!这是唯一的机会!”
队伍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陆一楠身上。
希望,哪怕再渺茫,也在绝望的沙漠中点燃了一丝微光。
但也带着深深的疑虑。地下深处?怎么找?怎么挖?
任之初看着陆一楠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眼睛,又看了看洼地深处那似乎望不到头的黄沙。
他没有任何犹豫。他选择相信她的判断,就像无数次并肩作战时那样。
“好!”任之初的声音斩钉截铁,他环视众人,目光扫过一张张干渴绝望的脸,“我们没有选择了!
原地等,只有死路一条!跟着陆姑娘指的方向,走!找水!”
他率先迈步,朝着陆一楠指出的东北方向,那片干涸洼地的深处走去。
步伐虽然沉重,却异常坚定。
聂其轩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跟了上去。隐居高手默默点头,护在陆一楠身侧。
巴图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苏合用袖子抹了把脸,也跟了上去。
护卫们相互搀扶着,牵起疲惫的驮马和马车,重新启动。
车轮再次碾过滚烫的沙地,发出沉重而缓慢的声响。
方向是有了,但前路依旧茫茫。烈日当空,每一步都消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
干渴如同附骨之蛆,越来越猛烈地啃噬着每个人的喉咙和意志。
水囊空空,挂在腰间如同无用的累赘。
陆一楠不断观察着地面,寻找着任何可能指示深层水脉的迹象——特殊的岩石、不同颜色的沙层、顽强植物的分布。
行程异常缓慢。沙丘起伏,深一脚浅一脚。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渐西斜,温度稍降,但身体的脱水感却越来越强烈。
有人开始掉队,被同伴搀扶着前进。
驮马喘着粗气,口吐白沫,几乎迈不动步子。
“水…到底还有多远…”苏合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动摇。
“坚持…陆姑娘说方向没错…”巴图的声音也虚弱不堪,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不安和怀疑的情绪,如同四周弥漫的热气,再次在队伍中悄然弥漫开来。
希望的火苗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微弱,随时可能被绝望的狂风吹灭。
陆一楠紧抿着干裂的嘴唇,目光执着地望向远方起伏的沙丘,心中也充满了沉重的压力。她的推测,真的对吗?如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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