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混沌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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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山脚下,那间幽暗的禅房仿佛成了风暴的寂静之眼。法明和尚盘坐蒲团,半边焦黑的身躯上炽白裂痕与眉心猩红烙印交织,如同天道与混沌在他这具躯壳上刻下的耻辱战痕。禅房外,因“割肉喂丐”引发的混乱与绝望的喧嚣尚未完全平息,恐惧与狂信的余烬仍在香火中阴燃。而此刻,一股更深沉、更本质的异变,正以禅房为中心,悄然渗透灵山的每一寸净土。

嗡——!

细微却无处不在的震动,从地脉深处传来。并非地动山摇的狂暴,而是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结构在呻吟的震颤。大雷音寺的金砖地面,光滑如镜的表面悄然浮现出细若蛛网的、不断变幻的七彩裂痕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支撑穹顶的琉璃巨柱,其内流转的佛光似乎凝滞了一瞬,光泽变得晦暗,隐隐透出一种非金非石的灰败感。

“唵…嘛…呢…叭…咪…吽…”

宏大庄严的六字真言梵唱,依旧响彻诸天,涤荡心魔。然而,在梵唱那亘古不变的慈悲韵律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杂音,如同毒蛇吐信,悄然混入。那杂音并非具体的音节,而是一种颠覆性的、强制灌输的“认知”——它扭曲着真言中“净化”与“慈悲”的佛意,将其覆写为“归寂”与“虚无”的混沌低语。

“唵(归寂本源)…嘛(万法皆空)…呢(无相无我)…叭(寂灭为乐)…咪(解脱即无)…吽(终归混沌)…”

这被污染的梵唱,如同无形的毒雾,随着纯净的佛光一同流淌。一些定力稍浅的比丘,在诵经时眼神骤然变得空洞,嘴唇翕动,发出的不再是虔诚的佛号,而是意义颠倒、充满死寂意味的呓语。他们周身流转的护体佛光,边缘悄然晕染上一抹妖异的深紫。

灵山外围,那株扎根虚空、深紫色的惑世妖莲,花瓣如同呼吸般缓缓舒张。每一次舒张,都贪婪地吮吸着从洪荒大地汇聚而来的、因信仰崩塌而产生的滔天恶念浊流。莲瓣边缘那凝固污血般的光泽,愈发粘稠欲滴。花心处那团象征终极虚无的黑暗旋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散发出一种令人神魂战栗的、颠倒乾坤的恐怖吸力!

妖莲的形态也在发生着本质的变化。它的根须,不再是虚幻的能量触手,而是化作了无数条流淌着深紫与暗红光泽、半虚半实的“法则之根”,如同贪婪的血管,深深扎入灵山万佛净土的空间壁垒、地脉灵机、乃至无形的信仰愿力网络之中!每一次搏动,都从这片无上净土中强行抽离出一丝丝纯净的秩序本源,转化为更加浓郁的混沌气息,反哺自身。

莲台之下,被强行扭曲的空间开始呈现出诡异的景象。原本佛光普照、莲花遍地的净土,局部区域的光影开始错乱。金色的佛光被染上深紫,洁白的莲台渗出污血般的暗红,庄严的罗汉虚影在光影扭曲中,面容时而宝相庄严,时而狰狞如魔!空气变得粘稠,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檀香、血腥与空间锈蚀的怪诞气味。

混沌佛国,这颠覆佛魔概念的恐怖领域,正在灵山脚下,在惑世妖莲的根须蔓延处,从概念层面,一点点侵蚀、覆盖着这片无上净土!梵音在变调,佛光在褪色,空间在扭曲——灵山,这象征天道秩序侧心灵支柱的极乐圣境,正被强行拖入混沌的染缸!

***

大雷音寺深处,接引圣人端坐于十二品功德金莲之上。浩瀚的佛光如同沸腾的金色海洋,在他身周汹涌澎湃,试图镇压灵山根基的动摇,隔绝那无孔不入的污染梵唱和空间异变。然而,他那古井无波的佛颜之上,凝重之色已化为沉沉的悲悯与决绝。

他能清晰地“听”到被污染的梵唱在侵蚀弟子心智,“看”到空间壁垒上滋生的七彩裂痕纹路,“感”受到地脉灵机正被妖莲的法则之根贪婪吮吸。更让他心如刀绞的,是禅房内法明和尚(金蝉子)的状态——那具躯壳,已彻底沦为混沌侵蚀灵山的桥头堡和放大器,眉心的猩红烙印如同一个不断泵入污血的伤口!

“阿弥陀佛…”一声悠长深沉的佛号,带着无尽的悲悯与舍身卫道的决然,响彻大雷音寺,瞬间压过了所有被污染的杂音。接引圣人的目光,穿透重重殿宇,落在了那株妖异绽放、根系深扎灵山的惑世妖莲之上。

不能再等了。妖莲的根须每深入一分,混沌佛国的侵蚀便加深一层。待其完全成熟,根须彻底贯通灵山地脉与信仰网络,混沌佛国便会瞬间覆盖整个灵山,届时佛魔颠倒,净土化魔域,一切都将无可挽回!必须在其根须尚未完全掌控灵山命脉之前,将其核心从这片净土中…“摘”除!即使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接引圣人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着灵山脚下妖莲的方向。他周身浩瀚无边的佛力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凝聚、压缩、升华!不再是普照的佛光,而是化作了亿万枚细如微尘、却蕴含着佛门最精纯本源愿力与因果律之力的金色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组合,在他掌心上方,凝聚成一朵纯粹由无上佛力与因果法则构成的、含苞待放的金色莲台虚影!

这金莲虚影,形态竟与那惑世妖莲有几分神似,却散发着截然相反的气息——是绝对的“因”与“果”的锚定,是佛门愿力最核心的“定义”权柄!

“以吾佛门万世宏愿为因…”接引圣人的声音宏大而肃穆,每一个字都引动灵山万佛同诵,梵唱声浪直冲霄汉。

“以灵山亿兆信徒心念为源…”无数虔诚的信仰丝线跨越虚空汇聚而来,融入那金莲虚影。

“以吾接引此身此道为引…”接引圣人的身影在金莲虚影的映衬下,仿佛变得透明起来,散发出一种即将化道般的璀璨与悲壮。

“…结此…因果律封印!定汝妖莲之‘存在’!断汝侵蚀之‘根源’!剥离!”

随着“剥离”二字如同惊雷炸响,接引圣人掌心那朵金色莲台虚影,骤然绽放!亿万枚因果符文如同金色的洪流,无视空间距离,瞬间降临在灵山脚下,精准无比地将那株深紫色的惑世妖莲连同其扎根的虚空、蔓延的法则根须,完全笼罩!

嗡——!

惑世妖莲猛地一颤!深紫色的花瓣疯狂抖动,花心的黑暗旋涡发出无声的尖啸!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这金色的因果洪流,并非要摧毁它,而是要强行“定义”它在此刻、在灵山这个坐标的“存在状态”,并将其与灵山地脉、空间、信仰网络之间的所有“因果联系”强行斩断、剥离!如同最高明的手术刀,要将这颗毒瘤连同其所有触须,从灵山的“身体”上完整地“摘”出来!

妖莲本能地反抗!深紫色的混沌气息如同沸腾的墨汁,疯狂冲击着包裹它的金色符文洪流!法则根须剧烈扭动,试图更深地扎根,汲取更多灵山本源来对抗!莲瓣上流淌的污血光泽大盛,释放出更强烈的扭曲波动,试图覆写、污染那纯粹的定义性因果之力!

金色的因果符文与深紫的混沌浊流猛烈碰撞、湮灭!灵山脚下那片区域的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扭曲、折叠、破碎!七彩的裂痕与金色的佛光碎片四处迸射!整个灵山都在剧烈摇晃,仿佛根基在被强行撼动!

“定!”接引圣人须发皆张,浩瀚佛力毫无保留地倾注!他座下的十二品功德金莲光芒万丈,莲瓣上甚至开始浮现细微的裂痕!他在以自身本源,强行维持这剥离封印的稳定!

金色的因果洪流在接引圣人近乎燃烧本源的支撑下,终于开始占据上风!无数条深扎在灵山地脉和空间壁垒中的法则根须,被金色的因果之链强行捆缚、抽离!妖莲与灵山之间的联系,正被一条条斩断!那深紫色的莲体连同其根系盘踞的虚空,开始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缓缓“抬起”,仿佛要从灵山的“画布”上被强行抠除!

剥离!剥离!剥离!

斩断!斩断!斩断!

眼看那惑世妖莲就要被因果律封印强行从灵山剥离出去,彻底断绝混沌佛国成型的根基——

异变,在最不可能的核心爆发!

禅房内,一直如同提线木偶般沉寂的法明和尚,猛地抬起了头!他眉心的猩红烙印,此刻已不再是搏动,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爆发出刺穿虚空的恐怖血光!烙印深处,那点七彩裂痕印记清晰到了极致,甚至隐隐浮现出青玄那冰冷漠然的面容虚影!

一股远超之前的、源自混沌母巢最深沉的意志,混合着惑世妖莲核心的扭曲之力,顺着法明和尚这具被深度污染的躯壳,顺着那即将被斩断、却尚未完全断开的最后几缕妖莲法则根须,如同蓄谋已久的毒蛇,狠狠反噬,注入了接引圣人那倾尽全力维持的因果律封印核心!

“此莲…与佛…有缘…”

“何须…剥离…”

“当…永镇…灵山…心核…”

“以彰…佛门…无量…慈悲…”

法明和尚干涩沙哑、带着金属刮擦感的呓语,如同诅咒,在接引圣人耳边响起。

轰——!!!

那包裹着惑世妖莲、即将完成剥离的金色因果洪流,如同被注入了最猛烈的强酸和相悖的逻辑病毒,瞬间发生了恐怖的畸变!

金色的符文不再是纯粹的锚定与剥离,而是被强行覆写、扭曲!“剥离”的概念被偷换为“融合”!“斩断”的指令被篡改为“嫁接”!

亿万枚因果符文瞬间蒙上了一层污秽的暗紫色泽,结构扭曲变形!那由接引圣人本源佛力与信仰愿力凝聚的金色莲台虚影,更是在这恐怖的扭曲下,如同被污染的琥珀,中心骤然浮现出一朵深紫色的妖莲烙印!

更可怕的是,这股被混沌意志加持的扭曲力量,顺着因果律封印的连接,如同最恶毒的倒刺,狠狠扎入了接引圣人维持封印的本源佛力之中!

“噗——!”

接引圣人如遭万钧重锤轰击,身形在金莲宝座上猛地一晃,再也无法维持盘坐的姿态!一口淡金色的、蕴含着无上佛道本源的圣血狂喷而出!血雾在空中便化为点点黯淡的金沙,旋即湮灭!

他座下那万劫不磨的十二品功德金莲,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莲台本体之上,数片原本璀璨无瑕的金色莲瓣,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败、干枯,甚至浮现出与惑世妖莲同源的深紫色裂痕!整座莲台的光芒骤然黯淡了数分!

那被强行扭曲、污染的因果律封印,非但未能剥离妖莲,反而在混沌意志的操控下,裹挟着接引圣人的本源佛力与部分被污染的灵山地脉气运,化为一道污秽的暗金与深紫交织的恐怖洪流,倒卷而回,狠狠轰向灵山最核心的地脉节点——大雷音寺正下方,那汇聚着佛门无尽愿力、支撑整个万佛净土存在的“灵山心核”!

“不——!”接引圣人目眦欲裂,发出悲愤欲绝的怒吼,却已无力阻止!他强行催动残存佛力试图拦截,却如同螳臂当车!

轰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并非来自物质层面,而是源自灵山存在的根基!那道污秽的洪流,如同最致命的毒剂,狠狠注入了灵山心核!

整个灵山剧烈地震颤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千百倍!大雷音寺穹顶开裂,琉璃瓦如雨落下!无数佛殿崩塌!灵山七十二峰,处处地裂山崩!纯净的佛光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地脉深处弥漫开来的、灰败与深紫交织的混沌光晕!

那株惑世妖莲,非但没有被剥离,反而在接引圣人被扭曲的“融合”封印下,其最核心的法则根须,被这股污秽洪流强行“嫁接”到了灵山心核之上!深紫色的根须如同癌变的血管,瞬间蔓延到了灵山本源的最深处!

妖莲通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妖异光芒!深紫色的花瓣完全怒放,莲瓣边缘的污血光泽流淌滴落,如同活物!花心处的黑暗旋涡膨胀、旋转,发出无声的、宣告胜利的尖啸!一个以妖莲为核心、覆盖范围远超之前的、更加稳固、更加扭曲的混沌佛国领域,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以灵山心核为原点,轰然扩散开来!

梵音彻底变调,化作惑乱心神的魔音。

佛光褪尽,混沌的深紫与暗红成为主调。

空间彻底扭曲,庄严的佛殿在光影中化作狰狞的魔窟幻影。

无数低阶比丘身上佛光熄灭,眼神被猩红与混乱充斥,发出非人的嘶吼!

灵山,这佛门圣地,在接引圣人“被迫”发动的、却被青玄以金蝉子为媒介、以混沌意志为后盾强行扭曲的封印反击下,其核心命脉被混沌污染,万佛净土瞬间滑向了混沌佛国的深渊!

禅房内,法明和尚缓缓低下头,嘴角那冰冷僵硬的弧度,咧开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充满绝对理性与残酷嘲讽的“笑容”。眉心猩红烙印深处,那点七彩裂痕印记幽幽闪烁,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看,是你们…先动的手。”

“此劫…因佛…而起…”

“混沌佛国…当归…佛门…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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