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码头的晨雾还未散尽,如轻纱般缭绕在四周,丁羽踩着青石板上凝结的露珠往擂台走,脚底传来那湿滑而清凉的触感。腰间那枚狼头铜印随着脚步有节奏地轻响,发出清脆悦耳的金属撞击声,昨夜浸透冷汗的衣襟被河风吹得发硬,像层冰甲贴在背上,丝丝寒意沁入肌肤。
丁兄弟!谢渊从芦苇荡里钻出来,蓑衣上还沾着新鲜的河泥,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泥土腥味,方才码头西侧有三艘货船提前卸货,那些木箱...他话音未落,丁羽突然拽着他往货仓阴影里闪躲。
五步开外的榆树枝头,系着三枚靛蓝穗子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丁羽心中一惊,他深知这铜铃的异常绝非偶然,凭借着以往对漕运码头各种神秘事件的了解,他猜测这可能与孙师爷的阴谋有关。
谢渊的剑刚出鞘半寸,就被丁羽按住手腕:孙师爷的狗。他盯着铜铃下方新蹭掉的漆痕,昨夜被鱼叉划破的掌心还在渗血,丝丝血迹带来一丝刺痛感,这场擂台赛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要运的东西...这铜铃的异动,很可能是他们传递消息的方式,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急促的铜锣声如炸雷般打断了他的低语,声音在空旷的码头回荡。
丁羽踏入十二座货仓环绕的擂台中央,眼前的景象映入眼帘:李县令正用朱笔蘸着砚台里猩红的印泥,那印泥红得刺眼,仿佛带着一丝血腥气。丁羽瞳孔微缩——那方砚台边缘沾着的,分明是昨夜北斗七星图上未干的血迹,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隐隐传来。
丁文书来得真早。孙师爷幽灵般从货仓转角踱出,腰间新换的狼头铜牌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听说令堂近日总在城南药铺抓安神汤?这世道不太平,老人家独居
丁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弯成虾米,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响,右手却精准地按住了谢渊即将暴起的剑柄。当他直起身时,掌心里躺着颗染血的枸杞,那枸杞的色泽鲜艳却带着血腥,格外刺眼:多谢师爷挂心,这味药引子,丁某今早刚在码头第三货仓的排水渠里捞到新鲜的。
孙师爷保养得当的脸皮抽搐两下,甩袖离去时,丁羽注意到他皂靴边缘沾着靛蓝色粉末——和昨夜黑衣人身上一模一样的颜色,那粉末在靴边显得格外醒目。
巳时三刻,擂台四角的青铜獬豸像同时吐出白烟,那白烟缓缓升腾,带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对手是个蒙着半边铁面的壮汉,抬上来的木箱刚掀开盖布,围观人群就响起一阵惊呼。箱中蜷缩的少女脖颈处赫然印着狼头刺青,那刺青的线条粗犷而诡异,手腕却戴着官造铜铃,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最诡异的是她怀中紧抱的账册——封皮盖着李县令的朱砂印。
七日内第三个。铁面人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嘶哑而难听,尸首都在贵县义庄停着,敢问神探大人,这连环案的真凶是鬼,还是...他故意拖长的尾音里,丁羽看见李县令的朱笔咔地折断了笔尖,那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擂台上显得格外突兀。
河风突然转了方向,将货仓屋檐的铜铃摇得叮当乱响,仿佛是一场嘈杂的交响乐。丁羽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感到一阵隐隐的胀痛,眼底金芒微闪。少女指甲缝里的靛蓝粉末、账册上晕开的朱砂印、还有铁面人腰间随呼吸频率轻颤的铜铃,突然在视野里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丁羽心中一动,他想起古籍中记载,北斗七星在一些神秘仪式和阴谋布局中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此刻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个清晰的脉络。
劳驾取桶河水来。丁羽沙哑的嗓音让谢渊心头一紧,这是洞察之眼使用过度的征兆。当冰凉的河水泼在账册上时,浮起的银星突然让李县令踉跄着撞翻了案几——那分明是户部特供的防水银泥,银星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擂台下的骚动声如潮水般涌来,丁羽的指尖抚过少女后颈,那肌肤的触感冰冷而僵硬。被水浸湿的狼头刺青边缘,慢慢显露出半个官印痕迹。他眼前开始发黑,耳畔却响起谢渊昨夜划船时哼的小调,混合着李县令今晨塞给他那包醒神茶的苦香,那苦香带着一丝清新,让他略微清醒了一些。
真凶不就在这擂台上?丁羽突然拽住铁面人的束腰,浸透河水的布料应声而裂。十二枚铜铃当啷坠地,每只铃芯都嵌着粒枸杞大小的银丸,在阳光下泛着与朱砂印相同的血色,那血色红得夺目,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货仓顶棚传来瓦片碎裂声的时候,丁羽正将最后一枚银丸按进狼头刺青的凹陷处。严丝合缝的瞬间,少女尸首的右手突然指向东南货仓,那里有靛蓝色的烟雾正顺着排水渠蔓延,那烟雾如鬼魅般缭绕,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本案真凶是...丁羽话音未落,东南货仓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那爆炸声如惊雷般震撼,震得人耳朵生疼。
浓烟中冲出三艘快船,船头黑衣人腰间的铜铃,与孙师爷今晨故意露出的那枚样式完全相同。谢渊的剑光追着快船没入浓雾时,丁羽终于踉跄着扶住擂台边的青铜獬豸,那青铜獬豸冰冷而坚硬的触感从手心传来。
他藏在袖中的左手微微发颤,掌心里是用冷汗化开的靛蓝粉末——方才验尸时从铁面人指甲里偷取的,此刻正显露出漕运司三个小字。
擂台对面,孙师爷慢悠悠吹开茶盏里漂浮的枸杞,嘴角扬起得逞的弧度。他袖中那串新制的铜铃,此刻正在案几下轻轻碰撞着三日前从昏迷船工身上取下的狼头铜牌,发出细不可闻的共鸣,那共鸣声仿佛是阴谋得逞的笑声。
东南货仓的浓烟翻涌如蛟龙出水,三艘快船在河面划出诡异的靛蓝涟漪,那涟漪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丁羽的指甲深深掐进青铜獬豸的独角,舌尖尝到铁锈味才惊觉咬破了腮肉,那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谢渊的剑穗在雾中若隐若现,与黑衣人腰间的铜铃缠斗出细碎火花,那火花在雾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丁文书,该结案了。孙师爷的声音裹着枸杞茶的甜腻,他手中的茶盏映出擂台中央的少女尸首——那具本该僵直的尸体,此刻右手食指正诡异地朝着东南方移动。
丁羽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在洞察之眼残留的金芒里,少女指甲缝的靛蓝粉末正与孙师爷袖口暗纹产生共鸣,如同蛛网震颤的银丝。他踉跄着抓起案上朱砂笔,笔锋戳进青铜獬豸口中时,十二座货仓屋檐的铜铃同时发出刺耳鸣叫,那鸣叫声尖锐而刺耳。
丁某愚钝,竟不知师爷的茶艺已臻化境。他蘸着掌心渗出的血,在擂台青砖上画出北斗七星图,这武夷岩茶配河底淤泥煨制的枸杞,当真能镇得住三尸虫?
孙师爷端茶的手微微一晃,盏中浮现的却不是自己的倒影——分明是昨夜被沉入漕河的那船工,脖颈处的狼头刺青正渗出靛蓝色黏液,那黏液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围观众人尚未看清异状,丁羽突然将朱砂笔掷向东南方。笔杆穿透浓烟的瞬间,三艘快船上的铜铃同时炸成齑粉。
劳烦师爷验看此物。丁羽扯下束发的青布带,层层缠绕的布条里滚出颗银丸,落地时竟化作活蹦乱跳的银蟾蜍。那蟾蜍跃上李县令的官袍前襟,舌信一卷便吞掉了朱砂印上的血渍。
擂台下的惊呼声中,丁羽的靴底碾过青砖上的星图:户部特供的防水银泥,遇北斗则显形,见贪狼则化毒——孙师爷袖中那串新制的铜铃,要不要试试沾沾漕河水?
孙师爷保养得宜的脸皮突然爬满青紫色纹路,他袖中铜铃发出垂死挣扎的嗡鸣。当第一个铜铃炸裂时,丁羽看见他藏在牙缝间的银丸正疯狂震颤,那是昨夜北斗七星图上缺失的摇光星位。
快按住他膻中穴!谢渊的吼声破雾而来。丁羽却抢先半步抓起验尸用的银针,针尖挑起少女尸首耳后的水渍——那根本不是河水,而是混着靛蓝粉末的漕司密药,那密药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药味。
当银针没入孙师爷的合谷穴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官袍下摆突然鼓起数十个游走的肉瘤,每个肉瘤都浮现出狼头刺青的轮廓。围观人群尖叫着后退,却见丁羽不慌不忙解下腰间铜印,将印纽狠狠按在那些游走的刺青上。
三日前西市当铺失窃的官印,丁羽的声音像淬火的铁,师爷把它改造成铜铃芯的时候,可曾想过真正的狼首印纽会反噬?他们利用这官印和银丸、铜铃等物品,构建了一个复杂的阴谋布局,妄图通过擂台赛运送毒丸,用连环凶案转移视线,最后让县令大人背下私通袁绍的罪名。
孙师爷的惨叫声中,李县令突然暴起掀翻案几。那方染血的砚台摔碎时,竟露出夹层里半张漕运司的密函。丁羽的靴尖挑起残片,朱砂写就的诛字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红光——正是北斗七星图最后一笔的落处。
好个一石三鸟之计。丁羽的指尖拂过谢渊剑穗沾染的靛蓝粉末,那颜色遇血便化作北斗星图,假借擂台赛运送毒丸,用连环凶案转移视线,最后让县令大人背下私通袁绍的罪名...
东南方突然传来木板断裂的脆响。孙师爷挣脱压制扑向河岸,官靴却踩中自己早前洒落的枸杞。当他的发冠撞上货仓铁锁时,藏在齿间的银丸突然爆开,溅出的靛蓝色液体竟将青石板蚀出七星连珠的孔洞。
小心!谢渊的剑鞘横挡在丁羽面前。那些孔洞里钻出的却不是毒虫,而是七枚刻着狼首的铜铃——与丁羽腰间那枚新旧程度完全一致。
李县令的官靴突然踩住即将滚落河中的铜铃:丁文书果然慧眼如炬。他亲手为丁羽系上断案高手的锦绶时,拇指状似无意地擦过对方后颈,本官定将今夜漕河之事,细细奏明刺史大人。
欢呼声震落货仓顶棚的积灰时,丁羽借着整理锦绶的动作,将袖中那枚染血的银丸悄悄塞进獬豸口中。当他的指尖触到獬豸舌底凹陷的星纹时,忽然想起今晨在码头第三货仓看到的景象——那排水渠里漂浮的枸杞,分明摆成了贪狼吞月的格局。
暮色染红漕河时,丁羽站在擂台上接受万民朝拜。他望着东南方逐渐消散的靛蓝烟雾,突然觉得腰间铜印重若千钧。
谢渊擦拭剑锋的手顿了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最后一缕烟雾消散处,隐约有艘乌篷船的轮廓正逆流而上,船头悬着的铜铃在暮色中闪着诡异的银光。
】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