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侍郎是在上衙门的路上被拦了轿,拦轿的是王辰跟前的人,请侍郎大人借一步说话。盛侍郎一眼没认出人,只是感觉有些眼熟,他还问了,问你是何人?
“想见您的并非是我,我奴才一个。”
“敢问你主子是?”
“主家姓王。”
京城里头姓王的不止一家,但是能有底气拦他轿子的,最近有点关系就那一家了。盛侍郎招呼抬轿的跟上,这一跟就到了个僻静巷口,待轿子停稳当了,他走下去就看见等候在那边的尚书大人。
“下官拜见大人。”
这个躬身是结结实实的,一点儿假水没掺,待他见了礼,想起来问尚书大人是为何事。王辰说:“并非公务,是有件私事想拜托盛大人。”
“您这话叫下官惶恐,盛某不过区区工部侍郎,在您面前岂敢称大人?”
王辰笑不语。
盛侍郎心里忐忑,他手心里捏着汗,又主动把话题带回去,请尚书大人直说,但凡能用得上,他甘效犬马之劳。
“这个忙只盛侍郎能帮。王某那不成器的次子前几日去你府上做客时偶然见了令嫒一面,回来说很合眼缘,他前头这些年没开过窍,难得有个中意的人,且是公主所出正儿八经的高门贵女,我做父亲的高兴,厚着脸皮为他拦一回轿,恳请盛侍郎割爱。”
话说得是挺客气,句句都捧着盛府,最后还用了恳请。
盛宏听罢还是咽了咽唾沫,也不知道是不是吏部尚书官威太盛,他听了这话就感觉这是一选一,没有拒绝的余地。不过他也没想要拒绝,他已经被从天而降的大金块砸晕了,想不到能从尚书大人口中听到这番话,那个生性要强不怎么讨他喜欢的大女儿竟然能入王二公子的眼,还让王辰亲自开口来提,这可真是天降惊喜。
要是两头身份相当,男方提出结亲,女方纵使愿意也要拿个乔。是老祖宗说的,姑娘家要矜持。
盛宏就记得王辰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说话做事都利索,没得反复折腾。想他自个儿区区五品官,人一品大人的儿子想聘他女儿,他还推三阻四是不是傻?锅里煮熟的鸭子飞了那不是哭都来不及?想到这儿,盛宏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我做梦都盼女儿嫁得好,她能入二公子的眼,是福气,做父亲的还能阻挠不成?”
“那我当盛大人应了。”
这当爹的都答应了,就再不用担心提得晚了人让别家聘去,王家不慌不忙为正式提亲做起准备。另一边,盛侍郎这一天都是飘着的,想着这事他就觉得美,恨不得立刻同其他人说道,考虑到现如今只不过口头上达成一致还没过礼,倒是不宜对外宣扬,他这才忍住。
下衙之后,盛侍郎回去就想同老太太分享这消息,进门才想起母亲上庙里礼佛去了,表妹林氏陪着她,两人都还没回。他脚下一停,改了方向扭头去了太太院里。
他满脸喜色去的,过去先打发了儿子盛长栋,跟着提到长女的亲事。
“之前我不是说,让你出去往来走动时多留意着,她岁数差不多了,正合适说亲……”盛侍郎这人说话做事都爱铺垫,先要起个头,再徐徐展开。这不,他才要说到这事已经有着落让太太不用费心,就让填房太太抢了话。
“正想寻个机会同老爷说,您看掌院学士府上三公子怎么样?之前有人在我跟前提了他,说他书读得虽然不是那么好,到底是嫡出的哥儿,又很讨那家老夫人喜欢……”
掌院学士府的三公子?????
盛宏想了想,他没任何印象,要说那家儿孙里面天分最好是行二的,也就是先前同梅家议亲结果因为方方面面都比王伯彦差些被梅小姐搅和掉那个。除他之外,别的几个盛侍郎全记不住,估摸也是没什么长处给他记住。满京城那么多勋贵,他哪怕再有心能把东西家都有几个儿子哪些有出息哪些没有全背下来?——不可能的。
看他一脸莫名,填房太太还想给说说那家三公子的情况,意思是老爷要是觉得行,她就准备答应这个。说着还叹口气:“我也尽力了,只是大姑娘这情况,想找家世好的就不能太挑本人,想要本人强的那就只能把门第放低了看。掌院学士家这个我觉得不错,听说脾气也好,想想我们家这个,又好管事,不顺意还要顶撞人,要是说给脾气大的前脚成亲后脚就得吵翻了。”
填房太太说着,忽闻一声脆响,那是茶碗落地的声音。嫩绿茶汤和着泡开的茶叶一道洒在地上,润湿了一片。
太太心里一紧:“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发作?是我说错话招老爷不痛快了?”
盛宏黑着脸看了她好一会儿:“往后但凡提起她,别再说什么爱争强好管事喜出头,说点中听的。那怎么说也是太师所出,就让你贬低成这样,你瞧不上她,自有人瞧得上。什么狗屁三公子?他配得上我女儿?我告诉你,今儿个吏部尚书王大人找上我,亲口同我提了儿女亲事,说想聘我们府上大姑娘做他王家次媳,我已经答应下来,如今就只等王家什么时候准备好上门来提亲,这段时间你好生给大姑娘收拾一下,吃穿用度提一提,该置办的别漏下。我可告诉你,拈酸吃醋也挑对时候,谁要坏了我盛家同王家的好事情,看我不扒他的皮。”
想攀亲是一回事,盛宏也很怕得罪王辰,王辰这个人吧……命大得很,同他过不去的都完蛋他还风光得意。盛宏才起个头太太就傻眼了,听到老爷已经答应同王家结亲,她脑子里就嗡嗡的,后面的话一句都没听见,满心都是盛华兰要嫁给王家二公子了,她这种胆大妄为顶撞长辈的竟然没吃教训,还要风光嫁人。
不公平啊。“我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老爷你再说一次,是谁求了我们府上大姑娘?”
“都告诉你是王家,吏部尚书王辰的王大人家。”
“不是您做梦梦到的吧?”
盛宏:……“你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不是啊,要不是做梦怎么会有这种事?王家的娶谁不行非得是她?她除了脸有什么好?她这样主意大敢顶撞长辈的年轻姑娘哪家太太都不会喜欢,偏还让王家瞧上了,王家人是不是有毛病?是有毛病吗?之前选赵康郡王府的做长媳就笑死个人,现在还选上我们家这个做次媳,别人看不上的到他那儿成了宝,是这个标准他早说啊。”
太太平常不敢同老爷大小声的,看得出来今儿刺激大了。老爷听着这些话气血一阵翻涌。
他好不容易忍耐住没发作,转头盯着继室看了好一会儿,说:“见不得大姑娘好?想看她嫁给臭要饭的?是不是?你给我说说,之前你提的掌院学士家公子是什么毛病?是不是个草包公子绣花枕头?”
太太听了这话,就连冷汗都下来了,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说错了话。
她赶紧想打圆场,把这事糊弄过去,老爷却不想听了。盛宏一副了然模样站起身要往外走,出去之后又提醒她:“大姑娘包括盛长柏的婚事都轮不到你来做主,你只要知道咱们府上要同王家结亲了,该准备些什么赶紧准备起来,衣裳首饰该做的做该打的打,宁肯从其他地方省,也别丢了我的人。”
盛宏说完就走,被他留在原地的填房太太腿一软,坐回圈椅上。
她难受了很长时间,想不通啊,就不明白盛华兰怎么能有这么好的命?这盛华兰要嫁去王家做了二奶奶,盛长柏岂不是要翻身?填房太太自个儿难受了一通,又想起更应该紧张的是林氏!栋儿还小,这才五岁,林氏生的盛长枫却已经十二,盛长柏要是翻了身,最尴尬的不就是那个庶子?
想到这里,太太才舒坦一些,她已经盼着老太太跟林氏早些回府,赶紧回来听听这个吓死人的喜讯。
老太太没辜负她,次日便回了府,她回来时盛宏人在衙门,太太去迎的,先是一番关心,说老太太辛苦了云云,而后话锋一转,说:“有个事得告诉您,大姑娘的亲事定了。”
“定了?我一不在就定了?你是专挑的这时候?你说定了哪家?”
“老太太真冤枉我了,亲事是老爷点头答应下来的,定的是吏部尚书府,配人家二公子,也就是前些时候来咱们府上做客那位,说是当日偶然见了大姑娘一面,很是中意。”
盛老太太猛的一下都站起来了。“是真的?王家来求了华兰了?”
“没来府上求,是王大人私下找的老爷。”
“好!好事情!能结这么亲,咱们家要大大的风光一回,往后沾着亲家的光何需为前程犯愁?”老太太已经想到儿孙都当大官的场景,笑道,“孙子孙女里头倒是华兰她拔了头筹,不愧是从太师之女,肚皮里头爬出来的,和其他那些是不相同。孔婆子,你开我私库取几样好东西给她送去,另外多拨几个人去,还有吃穿用度也提一层。就快要入夏了是吧,夏衫给她多做几套,颜色跟样式搭配起来,怎么好看怎么配,还有首饰,也订几套。”
林氏就在边上听着,正难受,又遭遇这样一波,她心都揪着:“依我看衣服首饰是该置办,也没得一次办这么多,不是怕费钱,是怕人家看在眼里说咱们平时从没给大姑娘置办过行头,说亲了才想起来做做样子。”
老太太想了想,点头道:“这么说也有道理,还是你想得周全,那就少一点,用好料,做精细些。”
林氏又道:“之前都没听说,这事太突然了一点。”
“我说昨个儿梦里好像都听见有喜鹊在枝头上喳喳叫,果然是有好事发生。这种意外我是求之不得,宏儿能这么多吓唬我几回倒好。”
三个主子里头,唯独老太太是真高兴,为盛家攀了高枝而高兴,太太包括姨娘林氏脸上挂着笑心里跟食了屎似的。林氏险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气晕,得说她功力比填房太太高深,就这也能稳住,还附和老太太说好,跟着笑,又不住夸赞已故的太师之女,夸其留下这一双子女都有本事。一个考进了国子监,一个入了王二公子贵眼。
填房太太听着,说对啊,靠荫庇进国子监算个什么?那些地方上贡的和考进去的才是真有能耐。
这是当着林氏的面在嫌弃她儿子盛长枫。
林氏背靠老太太,并不怕这填房,她还击了,似笑非笑道:“先前太太特意选在王二公子登门做客那天接了好些个侄女儿过来,听说还领着她们在园子里跟二公子一行撞上。当时以为过几日就该恭喜太太心愿得偿,结果世事难料,没想到二公子一眼相中了大姑娘。不过还好,那天来做客的不是两人,还有个海大公子,太太再争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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