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村头大庙的铜钟已敲过三响。张二狗蹲在庙墙后,透过砖缝看见胖妞正踮脚给金鸡雕塑系红绸,粉色围裙下露出的脚踝沾着露水,比记忆里他偷瞄时更白了些。身后突然响起厨神的嗤笑:出息,看个脚踝都能咽口水,当年杨贵妃
闭嘴!二狗低声喝止,指甲抠进掌心。自七彩公鸡被奉为凤凰,胖妞作为庙祝的女儿,每天清晨都来打扫佛堂。他特意绕开正门,却还是忍不住躲在暗处,直到看见她腰间晃动的钥匙串——那是上周他偷偷塞的木雕桃花,此刻正挨着半块泛黄的平安符。
二狗!躲哪儿偷懒呢?老爹的喊声惊飞了檐下麻雀。少年慌忙起身,黑锅铲在腰间撞出闷响,惊得胖妞回头,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他感觉后颈发烫,像被厨神的目光灼了个洞。
旅游局的人下午就到,老爹抹了把汗,粗糙的手掌拍在他肩膀上,去把后山那条裂缝用茅草盖严实了,别让城里来的人看出名堂。提到裂缝,二狗浑身一紧,昨夜他分明听见后山传来指甲刮擦石壁的声音,像极了被宰杀的大鸡临死前的挣扎。
绕过庙后竹林时,二狗忽然听见佛堂传来瓷器碎裂声。他翻墙而入的瞬间,正看见胖妞捂着流血的手指,地上散落着刚供上的青瓷香炉碎片。那只七彩公鸡不知何时落在供桌上,尾羽扫过烛台,火苗竟凝成诡异的幽蓝色。
它...它突然扑过来...胖妞声音发颤,指尖的血珠滴在金砖上,竟被迅速吸收,留下蛛网般的细纹。二狗瞳孔骤缩,他认得这纹路——与黑锅铲吸收他血液时一模一样。公鸡突然昂首啼鸣,声音不再清亮,倒像是从深潭底浮上来的气泡,每一声都震得梁上灰尘簌簌掉落。
别动!二狗本能地抓住胖妞手腕,将她拽到身后。厨神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开:糟了!这畜生被后山的邪祟附了身!它的血...快接住它的血!话音未落,公鸡口中喷出暗红液体,滴在二狗掌心时竟化作冰晶,每粒冰晶里都映出后山裂缝的画面——无数鸡毛组成的巨手正在扒开土层,缝隙里隐约可见半座腐烂的雕花棺材。
胖妞突然尖叫着指向窗外。二狗转头望去,只见三辆越野吉普正碾过村口稻田,车顶上文旅开发的红旗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最前排下来的中年男人戴着墨镜,西装革履却踩着双沾满泥浆的登山靴,手里攥着的不是文件夹,而是柄刻着符文的桃木剑。
各位乡亲好啊!男人摘墨镜时露出眼角的刀疤,我是旅游局特聘的民俗顾问,听说咱们这儿有凤凰现世的奇景?他身后的助理捧着个红木匣子,打开时露出半幅泛黄的古画,画中禽鸟与七彩公鸡别无二致,却长着蛇的鳞片和鹰的利爪,根据《山海经》注疏,这是...
是凤凰!围观的张麻子突然喊道,自打它来了,村里年年风调雨顺!人群中响起附和声,二狗看见胖妞攥紧了腰间的桃花木雕,指节发白。刀疤男嘴角勾起冷笑,伸手想摸公鸡尾羽,却在指尖触到羽毛的瞬间猛地缩回——那看似柔软的翎羽竟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滴在古画上,瞬间洇开黑色纹路。
不对!这是...刀疤男的助理突然惊呼,古籍记载,此禽名为讹兽,能言人语却善蛊惑,喜食人心...话未说完,公鸡突然振翅飞起,尾羽扫过助理面门,那人惨叫着倒地,脸上爬满鸡毛状的血痕。人群四散奔逃,二狗趁机抓住胖妞往庙后跑,却在转角撞上老爹——他正和几个村民抬着块写有生态旅游区的木牌,牌角的红漆还在往下滴,像极了公鸡喷出的血。
二狗!你带胖妞去后山躲躲!老爹将木牌往地上一砸,旅游局说要开发庙后的溶洞,可我刚才看见他们车里有...有装动物的铁笼!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公鸡的哀鸣,那声音里竟带着human的哽咽。二狗腰间的黑锅铲突然发烫,他扯开衣襟,看见心口的金纹正在疯狂游走,最终在锁骨下方聚成个鸡爪形状的印记。
跟我来!胖妞突然拽住他往竹林深处跑,她鞋底的铁钉在青石上擦出火星,我爹说过,庙后有口唐代古井,井壁刻着镇邪的...话未说完,脚下的石板突然塌陷,两人坠入漆黑的洞穴。二狗在坠落过程中抱住胖妞,后背撞上石壁的瞬间,听见头顶传来刀疤男的狞笑:小崽子,以为躲进讹兽的老巢就能逃掉?当年我祖师爷没能抓住它,今天...
洞穴底部传来潺潺水声。胖妞摸出手机照亮,光柱扫过洞壁时,两人同时倒吸冷气——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鸡首人身的怪物浮雕,每只怪物脚下都踩着个被剖开胸膛的人,心脏位置嵌着枚铜钱大小的金片。二狗突然想起厨神说过的话:盛唐时,有妖禽化形为御厨,以人心为膳,被我师父用玄铁铲镇压在...
看这里!胖妞的声音发颤,光柱停在洞穴尽头的石台上。那是具风干的尸体,穿着褪色的唐装,怀中紧抱着只木雕公鸡,鸡嘴里衔着半枚齿轮状的金属片——与小美之前拿出的那枚分毫不差。二狗伸手触碰尸体腰间的玉佩,突然有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暴雨夜的后山裂缝,穿着古装的厨神与持剑道士搏斗,还有...他自己的脸,在不同的时空里反复出现,每次都握着那把黑锅铲,每次都在鲜血滴落后露出诡异的微笑。
二狗,你的眼睛...胖妞后退半步,手机掉在地上,屏幕亮起的瞬间,二狗看见自己瞳孔里游动着金色的血丝,像极了黑锅铲上的纹路。头顶传来脚步声,刀疤男的手电光扫下来,照在尸体手中的木雕公鸡上,突然发出狂喜的喊叫:找到了!只要用活祭唤醒讹兽,就能打开...
话音戛然而止。洞穴深处传来湿润的摩擦声,像是无数鸡毛在石壁上拖行。二狗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裤脚往上爬,低头时看见无数染血的鸡毛正从石缝里钻出来,每根毛尖都泛着幽蓝的光。胖妞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掐进他皮肉:你闻...是不是有烧焦的味道?
是黑锅铲!二狗这才惊觉腰间发烫,连忙扯出铲子,却看见铲面上的金纹正在吞噬周围的鸡毛,每吃掉一根,就有段记忆碎片浮现:厨神被封印前的诅咒,讹兽化作公鸡时的奸笑,还有...他母亲在厨房里用锅铲炒大豆的画面,铲子触到铁锅的瞬间,竟溅出金色的火星。
用锅铲砍断它的脖子!厨神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当年我师父就是用这招...啊!话音突然变成惨叫,二狗感觉脑海里像是炸开了锅,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有厨神的怒吼,有讹兽的尖笑,还有个陌生的女声在念:因果循环,一饮一啄...
洞穴顶部突然坍塌,刀疤男的手电光被巨石挡住。胖妞摸索着捡起木雕公鸡,却在触到它眼睛的瞬间,整具尸体突然化作飞灰,露出下面的青铜祭坛。祭坛中央有个凹槽,正好能放下那半枚齿轮。二狗腰间的黑锅铲自动飞起,插在祭坛边缘,铲面上的金纹与凹槽发出共鸣,照亮了整个洞穴——在他们来时的石壁上,用鲜血写着斗大的悔字,落款是张能,正是二狗的本名。
原来...我已经轮回了这么多次...二狗喃喃自语,看着祭坛上缓缓升起的石棺,棺盖上的浮雕正是那只七彩公鸡。胖妞突然抓住他胳膊,指向石棺缝隙:里面不是骸骨,而是堆成小山的人心,每颗心脏上都插着根鸡毛,鸡毛根部刻着不同的名字,第一个就是张二狗。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鸡毛组成的巨手从坍塌处伸进来,刀疤男的惨叫戛然而止。二狗感觉心口的鸡爪印记正在发烫,黑锅铲自动飞向鸡毛巨手,斩落的瞬间,所有鸡毛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胖妞趁机将齿轮按进祭坛,石棺缓缓合上,与此同时,二狗听见村头大庙传来最后一声鸡啼,那声音不再凄厉,反而带着解脱般的叹息。
我们...成功了?胖妞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二狗捡起黑锅铲,发现铲面上多了道新的裂痕,像极了公鸡的尾羽。洞穴外传来老爹的呼喊,他扶着胖妞往外走,却在踏出洞口的瞬间,看见漫天飘落的金色羽毛——每片羽毛上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有他和胖妞在田间奔跑,有厨神在御膳房炒菜,还有后山裂缝彻底闭合的场景。
然而,当最后一片羽毛落地时,二狗听见后山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他转头望去,只见原本闭合的裂缝再次张开,这次露出的不是黑暗,而是刺眼的银光——那是无数金属齿轮在转动,每转一圈,天空中的太阳就暗一分,月亮则亮一分,直到双月同天的异象再次出现,而裂缝里,有个戴着斗笠的人影正握着半把黑锅铲缓缓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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