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平闭着眼躺了半个时辰,耳中还响着窗外那若有若无的低语。
共主印记在腕间一跳一跳,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朝着东南方山坳的方向扯动。
他翻了个身,锦被摩擦的窸窣声惊得烛火晃了晃,将墙上三个影子揉成一团。
突然,胸口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他猛地睁开眼,手按在衣襟上,能隔着布料摸到腕间的印记正发烫,像是要烧穿皮肤。嘶——他倒抽一口冷气,这痛意与往日不同,不再是单纯的跳动,倒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印记里往外钻,要破体而出。
柳若雪在塌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呢喃:宁公子?
没事,宁平压着声音应了句,指尖却死死攥住床沿。
那刺痛顺着血脉往识海钻,眼前忽然泛起金芒——不是系统面板的光,是更古老、更厚重的气息,像浸了千年露水的青铜,带着岁月的锈味。
一块破碎的石碑在识海中浮现。
碑面坑坑洼洼,刻着的文字他从未见过,却像刻在灵魂深处般熟悉。
那些歪扭的纹路突然流动起来,汇聚成一道沙哑的声音,直接撞进他的意识:你既是碑灭之人,亦是碑启之人。
宁平浑身一震,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他想起陈九皋看到印记时的恐惧,想起皇陵上空的金光,想起捕快说的碑启之人坏了天道——原来这一切,从系统激活那天起就埋下了线。
谁在说话?他在识海中无声质问,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回应他的是一段记忆残片。
画面里是个白须老书生,正跪在满地碎碑前,血从额角滴在石片上:万界碑虽毁,然其意志未亡。
唯有共主,方可重塑法则......老书生的脸渐渐模糊,最后那句话却如洪钟般炸响:宁平,你要接的不是毁灭,是新生。
宁平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未终结碑门——那夜在皇陵前震碎的,不过是旧时代的枷锁;而此刻在识海中浮现的,才是万界碑真正的意志。
叮——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与往日的机械音不同,这次多了几分庄重:检测到共主印记觉醒,文武合一进阶为天命合一。
宿主可短暂融合自身所有属性,形成专属领域,规则之力可具现万界本源。
宁平喉结滚动。
他想起第一次具现赵子龙时的忐忑,想起用《仙侠》功法突破时的狂喜,原来那些不过是系统的试金石。
真正的杀招,此刻才要出鞘。
他试着引动文气。
这次没有金色丝缕,而是整个人像被扔进了温泉里——不,更像被无数道温柔的手托着,文道的秀才二字在周身浮现,武道的武士气息从丹田翻涌,两种力量没有碰撞,反而像春溪汇入江河,在皮肤表面凝成一层半透明的金色屏障。
屏障外,柳若雪又翻了个身,符囊从墨言怀里滑落在地,发出轻响。
宁平却听不清了——他能听见千里外山涧的流水声,能嗅到百里外书院桂树的甜香,甚至能感知到东南方山坳里,有块与识海中同款的残碑,正发出与他心跳同频的震颤。
这就是......天命合一?他喃喃自语,指尖轻轻划过屏障。
屏障表面泛起涟漪,竟在空气中勾勒出一道半透明的剑影——是赵子龙的龙胆亮银枪,是剑修的青冥剑,是他曾具现过的所有神兵的融合体,却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轰隆——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
宁平猛地抬头,就见月光被乌云吞噬,有幽蓝的闪电在云层里游走,像极了那日皇陵上空的金光。
柳若雪被雷声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突然变天了?
墨言也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去摸滑落的符囊。
宁平却没答话。
他望着窗外翻涌的云层,腕间的印记仍在发烫,识海里的残碑与天空的闪电遥相呼应——他知道,属于万界共主的真正考验,才刚刚开始。
窗外惊雷炸响的刹那,宁平腕间的共主印记突然迸出刺目金芒。
柳若雪刚揉开的眼瞳骤然收缩——那金光不是从皮肤表面溢出,而是像有液态的星辰在血肉下奔涌,将宁平的手腕照成半透明的琥珀色。
看、看天上!墨言突然踉跄着撞向窗棂,符囊里的黄符撒落一地。
他的指尖在玻璃上划出白痕,声音发颤,那是...那是碑影!
宁平顺着他的指向抬头。
幽蓝闪电劈开云层的瞬间,一轮青黑碑影正悬浮在城中央上空。
碑身足有三十丈高,表面斑驳的纹路泛着冷光,像被无数把刀剑劈砍过的残垣,却又在雷光中透出某种活着的气息——每道裂痕里都流淌着银线,像是某种古老的血脉在复苏。
楼下传来第一声尖叫。
天罚!是天罚啊!
快跪!快给碑仙磕头!
此起彼伏的惊呼撞进客栈,宁平甚至能听见隔壁房间瓷器碎裂的脆响。
他望着那碑影,识海中的残碑突然剧烈震颤,两股波动在眉心交汇,烫得他几乎要踉跄——原来这虚像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他识海残碑的投影,是万界碑借他的印记,在向人间宣告存在。
州府的快马队!柳若雪突然扯住宁平的衣袖。
她不知何时披上了外衫,发梢还沾着睡乱的碎发,却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东边三条街有火把光,是云州卫的飞骑。
他们带着玄铁弩,箭簇上缠着镇邪符——她顿了顿,是冲你来的。
宁平喉结滚动。
他想起三日前在皇陵震碎旧碑时,那些躲在暗处的玄衣人;想起陈九皋临死前那句碑启之人坏了天道——原来大楚王朝早有准备,就等他引动碑影的这一刻。
用匿形符!墨言从符囊里摸出张皱巴巴的黄符,指尖还沾着朱砂印泥,我前日刚画的,能瞒过武师境以下的神识!他的手指在发抖,却还是把符纸往宁平手里塞,先躲到城南破庙,等风头过了再——
躲?柳若雪突然打断他。
她转身时外衫滑落,露出里面月白中衣,目光却比窗外的碑影更亮,你以为他们抓不到宁公子就会罢休?
上回皇陵的事,州牧府压下了所有口供,但今天全城百姓都看见了碑影。
若我们藏头露尾,反而坐实了妖人的罪名。她走向宁平,指尖轻轻按在他腕间的印记上,宁平,你说过要做贯通古今的共主。
共主...是要站在所有人面前的。
客栈外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
宁平低头看向掌心的匿形符。
符纸上的朱砂纹路还带着墨言掌心的温度,可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具现赵子龙时,那个少年举着药铺算盘被富家子扇耳光的自己;想起在书院藏书阁抄书时,同窗把墨汁泼在他卷面上的冷笑。
那些躲在阴影里的日子,该结束了。
你说得对。他将匿形符轻轻推回墨言掌心,躲一辈子,也成不了共主。
柳若雪的眼睛亮了。
墨言张了张嘴,最终把符纸收进符囊,闷声说:我在城门口备了辆带结界符的马车,若情况不对
不会不对。宁平打断他。
他走向门口,靴底碾过地上的黄符,该让他们知道,碑启之人不是灾星,是引路人。
推开门的瞬间,凉意裹着焦糊味涌进来。
宁平抬头望向空中的碑影,腕间的印记突然烫得惊人。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碑影里每道裂痕都在呼应他的心跳,每缕银线都在往他识海钻——不是入侵,是归位。
轰!
又是一道惊雷。
这一次,雷光没有消散,反而在碑影周围凝成金色光网。
宁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里映着整片碑影的纹路。
他抬起手,指尖轻触空气,某种比文气更古老的力量从丹田升起,顺着血脉灌进印记。
全城突然陷入死寂。
正在跪拜的老妇保持着叩首的姿势,马蹄悬在半空,连柳若雪鬓角的碎发都凝固成飞旋的弧度。
宁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天地间回响,能看见云州卫飞骑腰间的玄铁弩上,镇邪符的火星正悬在半空中,像一串未点燃的红珊瑚。
吾,乃万界共主。
他的声音没有通过喉咙,而是直接撞进每一个人的识海。
老妇的睫毛微微颤动,飞骑的瞳孔里映出他的身影,躲在巷子里的小乞儿攥紧了手里的破碗——他们听不懂共主是什么意思,却都听见了那声音里的力量,像春雪消融时的山涧,像秋夜响彻的钟鸣,带着让人想跪下来的敬畏。
空中的碑影突然剧烈震颤。
宁平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识海残碑里冲出来,顺着印记涌进四肢百骸。
那是...万界的气息?
《三国》里的金戈铁马,《仙侠》中的剑鸣九霄,《武侠》里的江湖风雨,所有他曾具现过的世界,此刻都化作细流,在他血管里奔涌。
宁公子!柳若雪的声音突然穿透静止的时空。
她的指尖正抵在他后心,眼中有惊有喜,时间...要恢复了!
宁平转头。
他看见柳若雪的碎发开始飘落,飞骑的马蹄即将砸向地面,老妇的额头就要触到青石板——而他体内那股力量还在翻涌,像有团火在烧,要把他的经脉、骨骼、魂魄都重新锻造一遍。
轰——
静止的时空轰然碎裂。
老妇的额头磕在石板上,疼得倒抽冷气;飞骑的马蹄溅起泥点,玄铁弩的弦发出嗡鸣;小乞儿的破碗当啷落地,滚出两步远。
所有人都茫然四顾,仿佛刚才那刹那的静止只是幻觉,唯有宁平知道——从这一刻起,大楚王朝,不,整个世界,都再也无法忽视万界共主的存在。
他望着空中逐渐淡去的碑影,忽然感觉喉间一甜。
一抹鲜血溅在青石板上,却在落地前被某种力量托住,凝成细小的血珠。
与此同时,识海中的残碑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一道微光从碑底升起,没入他心脏——那是...万界碑的本源?
柳若雪扶住他摇晃的身子,墨言的符囊在他身侧叮当作响。
远处云州卫的飞骑已经勒住马,为首的千总正指着他们的方向嘶吼。
但宁平听不清了。
他低头看向腕间的印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金色的纹路,像条小蛇,正缓缓爬向手肘。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