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融循着香味来到一家小摊前,只见一口大锅架在炉子上,锅里翻滚着浓白的羊汤,香气扑鼻。
他转头看向摊主,只见一个精瘦老头正麻利地将切好的羊杂、豆腐、粉丝等配菜放进碗里,再舀上一大勺热气腾腾的羊汤,最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一碗香喷喷的羊杂汤就做好了。
要是原来的崔道融,绝不会来这种街边小摊吃饭,他可是从小锦衣玉食惯了,最讲究排场和精致,哪里看得上这种路边摊的粗陋吃食。
可如今的崔道融,早已不再是那个虚荣浅薄的崔家二少爷。
崔道融端起热气腾腾的羊杂汤,汤汁里翻滚着雪白的羊肚、金黄的羊肠,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让他口中生津。
吸溜着粉丝,咀嚼着羊杂,吹着热气慢慢地喝上一口汤,汤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鲜香无比。
「老板,再来一碗!」崔道融大声喊道,也不知是换了人生,还是修行后心态变化,这羊杂汤的味道,竟让他觉得比以前吃过的山珍海味还要美味百倍。
「好嘞!」摊主麻利地又盛了一碗,笑呵呵地递给他,「客官,您慢用。」
崔道融三下五除二就将第二碗羊杂汤喝了个底朝天,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他抹了抹嘴,从怀里掏出铜角放到桌上,正准备起身走人,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却见一群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在街中横冲直撞,吓的行人纷纷躲避,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左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都给老子听好了,以后这条街归我们黑虎帮管了,每个月的卫生费2块大洋!」
刀疤脸粗声粗气地大吼道,凶狠的眼神四处乱扫。
摊主叹气,以前黑狼帮管的时候一个月收1块,没成想换了个帮派,这保护费竟翻了一倍。他心里叫苦,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默默祈祷这些黑虎帮的家伙不要太过分就好。
这些平日里吆喝着招揽生意的小贩们,此刻都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从钱袋里摸出两块沉甸甸的大洋,心疼得像是割下了心头肉一般,递给那些凶神恶煞的黑虎帮喽啰。
还有几个平日里生意就不好,今日更是没开张的倒霉摊贩,凑不够两块大洋,只能低声下气地向那些喽啰们求饶,保证一定补齐。
一个卖面人的老汉颤巍巍地递上一块银元和几枚铜板,浑浊的双眼满是哀求:「几位大爷,老汉我身上就这些,剩下的,能不能晚些……」
老汉话还没说完,就被刀疤脸粗暴地打断了。
他一把推开老汉,语气凶狠:
「少废话,老子才不管你赚多少!」
「总之,少了老子的钱,三天内必须补齐,否则就给老子滚出这条街,听明白了吗?!」
老汉被推的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背在肩上木箱滑落,面人散落一地,沾满了尘土。
他顾不得心疼,只是一边捡一边赔笑:「是,是,大爷,老汉一定凑齐,一定凑齐……」
刀疤脸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去收其他摊贩的钱,对于老汉的遭遇,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地上那些色彩鲜艳的面人,在他眼里仿佛一堆垃圾,他毫不在意地抬脚踩过。
身后的喽啰们见状,也纷纷效仿,毫不留情地踩踏着那些面人,像是故意要发泄心中的恶意。
老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苦捏出来的面人被踩得稀烂,却敢怒不敢言,只能无力地跌坐在地,老泪纵横,却不敢找他们赔偿,因为他知道,那样只会招来更残酷的对待。
崔道融见羊汤摊主叹了叹气,颤巍巍地弯下腰,从摊位底下摸出一个挂了锁的小木盒,用袖子擦了又擦,哆嗦着取下锁,把里面的铜钱尽数倒了出来,一个一个的数着。
等这群人穿街而过,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道仿佛被阴霾笼罩,只留下摊主们一声声沉重而无奈的叹息在空气中飘荡。
……………………….
崔道融一路沉默的回到医馆,脑中不断闪现着老汉无助的眼神和那些摊主的哀叹,得到系统的喜悦已经消散无踪,心中无比压抑。
这个世道,比他想象中更加残酷,弱小便意味着被欺凌,想要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就必须变得强大起来。
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崔道融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无力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就算今天他出手赶走了这群黑虎帮,将来还会有黑龙帮,黑狗帮等等…..世道不变好,就无法改变这万千百姓的悲惨命运。
一整天下来,崔道融都是神不守舍,连带着来病人问诊时也有些心不在焉,客人询问具体病情,他也只是草草敷衍几句,脑海中乱哄哄的。
期间抽空把配好的助兴药给大哥送去,进门后他直接把药放柜台就走,生怕遇见苏玉珍尴尬。
回来后崔道融呆呆地坐在柜台,看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思绪万千。
他想起老汉浑浊的双眼,那里面分明写满了哀求与绝望,却又不得不屈服于强权之下的悲哀;想起摊贩们无奈的叹息,那一声声叹息,仿佛在控诉着这世道的黑暗,却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难道,我真的要对这世道的不公视而不见吗?」他低声自问,上辈子谨记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摔倒的老人都不敢去扶,就怕惹祸上身,每个人小心翼翼,明哲保身。
这一世,获得了新生,有了系统,拥有了非凡的力量,难道还要继续选择逃避吗?不,他不想再过那种凡事畏首畏尾的日子了!他神色渐渐坚定起来,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改变不了整个世界,但遇见不平事,就一定要管,不然念头不通达!
……………….
夜幕降临,黑虎帮。
杯盏交错,划拳碰杯之声不绝于耳,帮众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喧闹声、猜拳声、粗俗的玩笑声混杂在一起,酒香肉香弥漫在整个院子。
崔道融一身黑色短打,隐在墙头,默数着人数。
摆了五桌酒肉,一桌五六人,共29人。
趁黑虎帮众举杯畅饮之际,无声翻下墙头,沿黑暗行走,从后窗悄无声息摸进大厅,贴在梁柱后。
大厅中一张八仙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四个人围桌而坐。
刀疤脸斜靠在主位太师椅上,背后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为他捏肩,另外三人分别坐在他的两侧和对面,一看便知是黑虎帮中头目人物。
「大哥,这个月咱们一共收了五百块大洋的保护费,不过…」
左侧一人说到这儿顿了顿,察言观色了一下,见刀疤脸没有不悦,才接着说道,
「不过,有几家店铺还有些摊贩没交齐,所以实际收上来的只有四百二十五块大洋……」
「咱们现在总共有二十九个兄弟,每人发五块大洋,这就是一百四十五块。」左侧那人掰着手指头算着账,「再加上那些没收上来的七十五块,一共还剩三百五十五块大洋,大哥您看这钱……」
当下一块大洋能买到一担米,足够一家五口吃上一个月,若是省吃俭用些,还能再添置些油盐酱醋。所以对寻常百姓家来说,五块大洋足够支撑全家一个月的开销了。
刀疤脸吐出一口浓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些细账你自己看着办就行,老子只关心最后能落到手里多少。」说罢,便伸手去搂旁边浓妆艳抹的女子。
那女子娇笑着躲开,嗲声嗲气地说:「哎哟,大哥,您手上都是油,弄脏了人家的衣服可怎么办?」
刀疤脸哈哈大笑,一把将女子搂进怀里,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怕什么,弄脏了大哥再给你买新的!」
「大哥您可要说话算话啊,人家可是看上城西那家绸缎庄新到的法国货了,可漂亮了……」
正当刀疤脸和女子调笑时,坐在他对面的精瘦汉子突然开口了,「大哥,上个月咱们和城西的青龙帮火拼,死了两个兄弟,您还记得吗?……」
「死了两个?」刀疤脸眉头一皱,似乎真的不记得了,他灌了口酒,漫不经心地问道,「有点印象,他们家里有人来闹事?」
精瘦汉子闻言,脸色一僵,陪着笑脸说道:
「他们哪敢,只是他们的安葬费还没……」
「老三,不是我说你,这些小事还要我来做主,一家给他们十块安葬费,来闹事的就打断一条腿。」
老三感觉额头上快要渗出冷汗,继续赔笑道:「好的,大哥,您对兄弟们真是义薄云天,他们家人一定会感恩戴德的。」
刀疤脸「哈哈」大笑,似乎对老三的回答十分满意,「说得也是,老子现在手里可是有三条街,以后再吞并其他地盘,这杭州城除官面外,早早晚晚要姓‘马’的说了算!」
「大哥威武!」其他两人连忙拍马屁道。
梁柱后,崔道融听到这里,心中冷笑,这刀疤脸倒是够自大的。
「大哥,这笔钱咱们怎么处理?」老三见刀疤脸心情不错,便试探着问道。
刀疤脸斜眼看着老三,却不回他,转头问:「老二,你怎么看。」
左侧老二笑道:「小弟字都不识几个,哪出得了什么主意,大哥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刀疤脸又看向右侧:「老四,你…….」
老四摆手:「我听哥哥们的…….」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在大厅门口响起:「不好了,大哥,外面……外面有人砸场子!」
「什么?!」刀疤脸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来,一拍面前的桌子,「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那小弟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
「是什么是!快说!」刀疤脸一脚踹在那小弟的肩上,怒吼道。
「好像是……是太极门的人!」那小弟终于说出了一个名字,顿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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