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不停翻找着,直到他揭开了一位双目紧闭的老者脸上的白布。
方天看着昔日那位比较精明,处处替槐树庄着想的老人,变成了现在这具冷冰冰的尸体,心中不是滋味。
旋即他轻轻地替这位操劳一生的老者,盖上了白布,走向下一位。
“这下您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处担架上是两具,方天眸光一闪,眯着眼睛揭开了白布。
当看到是赵氏和赵卿歌时,方天沉默着,看了许久才掩盖起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他内心轻叹一声,这苔花终究是谢了。
方天把身上的香囊取下,放在了面目全非的赵卿歌身旁。
突然,一坨烂肉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
根据上面的残存毛发可以判断,那是小咪身上的。
“连你也没放过吗?”
方天喃喃自语着。
随后他又发现了上过他学堂的几位学生的遗躯。
直到最后,两个担架被单独地摆放在空地上。
方天眼神越发麻木,脸色平静地走向前去。
一个头颅呈诡异扭曲状的女尸被方天收入眼中。
尽管她的头颅已经和身体只剩下了一丝肉皮连接,可依然不妨碍她的倾城绝色。
因此,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方天轻轻揭开,轻轻放下,没有任何的表现,甚至就连神情都没有变化过。
接着,剩下了唯一一副担架。
他缓缓踱步走了过去,几步的距离却令他有些喘息起来。
接着方天拉开白布,看到已经切割下的头颅被暴力地缝合在了一起,他隐约间能看到当初那小乞丐的影子。
不知怎的,那尸体的双目都没有闭合,就像是目怒圆睁着瞪向幕后真凶。
方天抬起头不忍再看,缓缓合上眸子,嘴唇微微颤抖。
他凭借着对身躯超强的自制力,抬手轻轻覆盖向了方春生的眼眸。
“走吧,也该走了,剩下的交给我。”
就仿佛是为了回应方天一般,那尸体的眸子竟然真的慢慢合上了!
方天起身,毫不留念地转身而去。
自此以后,他的心将要比以往更加坚韧与无情。
或者说,方天本来就是一位人间惊鸿客,可他的内心却簇拥着极度的深寒。
他自问不是那种悲天悯人救治苍生的人,可方天也有自己的情感。
他可以随心所欲,可以谦谦君子,甚至还可以无法无天。
但方天也是有逆鳞的,想了想,应该是没有什么仇家了,以他斩草除根的性子,按理说他们不会受到牵连。
所以没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担忧,可就因为是这样,这场灭村惨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凶手灭口并没有任何掩藏踪迹的样子,说明是一个极其嚣张且自负的人。
甚至方天隐隐推测和逃亡来的方春生两人有着莫大的干系。
这些村民只是附带,或者说是为了满足杀人者变态般的兴致。
方天叹息一声,他从来不是多智近妖之人,只是擅长三思后行。
可他用了千机蛊变化成的蝴蝶模样的寻踪蛊也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此处气息太过驳杂,且天数太长,已经搜寻不到有用的讯息了。
剩下的都是那些官府人员的味道。
因此,方天又收回了千机蛊。
但方天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他发现了地上断裂成两截的诡器盒。
要知道这诡器盒连先天宗师都不是对手,甚至都能在稍微弱一些的大宗师手下逃得性命!
可现在,所有人都…死了!
方天眼神剧烈闪烁,沉默不语。
随后他走出村外,看向那些站得笔直的镇恶司成员。
“可想好埋哪了?”
“这位大人,上面有吩咐,在凶手…”
一位年轻人越众而出,就要对方天回答。
却被一位面容沧桑的中年,拦了下去。
中年对着青年摇了摇头。
“但凭大人吩咐。”
他一拱手,周围所有的下属也跟着自己的老大躬身施礼。
方天生生受了,旋即轻轻点头。
“帮我一个忙,把这些担架运到河边的空地上。”
“诺!”
方天独自在河边挖着许多的深坑,在他的旁边是低头呜咽的毛驴儿。
许多人不停地搬运着担架,可直到他们都搬完,方天还在那挖坑。
半个时辰后,方天抹了一把额头,灰头土脸地从坑里爬出来。
“各位辛苦了,请吧。”
方天优雅地躬身,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要不是他现在全身沾满了尘土,倒真的像是一位温润如玉的佳公子。
所有人一愣,旋即在那位沧桑中年的带领下,纷纷抱拳离去。
方天这才忙碌起来,把担架上的一具具冰冷尸体轻轻放入坑里填起来。
“这是?”
方天皱着眉头,手中拿着一片鳞甲。
这是在赵卿歌体内发现的。
因为她的胸口处创口太大,且无人缝补,一看就是被人用歹毒的武技穿心而死。
方天心中一叹,他倒是不会缝补,不然又如何会让这些可怜的人儿尸身不全的下葬呢。
本来这些人活着已经极为艰难,可还是有人不想让他们活下去啊。
随后他还在方春生攥紧的掌心内发现了鳞甲。
“好好好!”
方天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嘴角咧了开来,露出了一点锋利的白牙。
直到此时,他终于确认凶手的大致身份了。
“尸巫教余孽?大宗师?”
方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到时候可以问问谢念一这个老古董。
他闭眼体会着这鳞甲上的气息,甚至还让千机蛊再次转变为五毒魔虫。
只是这鳞甲上的气息与千机蛊所变化成的五毒魔虫的气息要相去甚远。
一直忙活到日落西山,那夕阳最后的余烬偷渡到了青山后,带走了仅存的温热。
方天这才停了下来,看了看驴兄,又看了看垒起的众多土包。
土包呈方形,是方天刻意为之。
这样方便他祭拜。
随后方天又借着残留的光辉开始刻碑,而余晖消失后,便轮到驴兄接班了。
它咬着蜡烛,不顾滚烫的蜡泪滴落在唇边。
有的人方天并不知道名字,所以都刻上了无名氏。
所有人共用一张木碑,说起来他也算是回到了老本行。
“方春生、苏瑾汐、赵卿歌、张大牛、村长、赵氏…”
方天一遍遍扫过去,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欣然起身,把碑立在了所有土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