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猛肺都要气炸了，他万万没料到，陆昭那小子竟在城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等着他们！
“狗娘养的陆昭！阴险小人！”他怒吼着，马鞭“啪”的一声抽在马鞍上，震得手都麻了。
孙猴子脸都白了，自家“饿虎营”的好些弟兄就栽在前面，哀嚎声一片。
“将军，这仗没法打了！弟兄们全乱套了！”
曹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真想下令全军压上去，拿人命去填！
可转念一想，主力未到，先锋就折损太多，锐气一泄，后面更难办。
昨日攻城已经领教了青州城的硬骨头，今天这鬼门关一样的陷阱更是让他心里发毛。
“鸣金！撤！”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里全是憋屈。
“铛铛铛——”急促的鸣金声响起。
城头上的陆昭，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黑熊！”他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
“末将在！”黑熊早就手痒难耐，闻声而出。
“领五百精锐，从西门冲出去，咬住他们的尾巴！记住，别追太深，搅乱他们就撤！”
“得令！”黑熊兴奋地一砸拳，拎起开山大斧，带着五百黑风寨的老兄弟，旋风般从西门卷了出去。
南门外的曹军正乱哄哄地往后退，队形散得不成样子。
黑熊这五百人从侧翼猛地杀入，专找那些掉队的、受伤的下手。
黑风寨的老兵，哪个不是刀口舔血过来的？陆昭又操练了这么久，个个嗷嗷叫。
他们手里的家伙上下翻飞，毫不留情。
黑熊更是凶悍，大斧抡开了，沾着就死，碰着就伤，简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杀啊！”
“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青州军这么一冲，本就慌乱的曹军更是炸了锅。
他们早就不想打了，这会儿更是撒丫子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盔甲兵器丢了一地。
曹猛和孙猴子在后面看得眼珠子都红了，偏偏无可奈何，兵都乱了，怎么组织反击？
“弓箭手！放箭掩护！”曹猛扯着嗓子喊。
黑熊他们可不恋战，陆昭的吩咐记得清楚，杀散了后队，制造了足够混乱，立刻抽身，利索地退回城里。
西门吊桥升起，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城外的曹军好不容易稳住阵脚，看着城下横七竖八的几百具尸首，还有满地的兵器旗帜，哪还有先前的嚣张劲儿。
活下来的兵卒，再看青州城墙，腿肚子都有些转筋。
曹猛一张脸黑得能滴出水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孙猴子挪到曹猛身边，压低声音：“曹将军，这青州城……骨头太硬了。陆昭那小子不光城守得好，手下兵也凶，还净是歪门邪道。我看，还是等袁将军和李大帅的主力到了再说吧？”
曹猛喉咙发干，他清楚孙猴子说的是实话。
这两天下来，他算是明白了，凭他们这点人，想拿下青州，做梦。
“传令，”他声音沙哑，“后退十里下寨！严加戒备！等主力！”
“是！”
曹军退得干干净净，在青州城外留下一片狼藉和数百具尸体。
城墙上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这一仗，比昨天打得还痛快！
兵士们瞅着陆昭，那叫一个服气。
这位年轻军师，硬是用脑子带着他们一次次把强敌打了回去。
陆昭也笑了，不过他心里明白，这只是个开头。
敌人的大部队还没来，硬仗在后头呢。
这两场小胜，最大的好处是提振了士气，也给青州争取了点时间。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修补城防！”陆昭一条条下令，“让弟兄们轮班歇着，伙房把饭菜弄好点，今晚加肉！”
“陆大人英明！”兵士们吼声震天。
青州城连胜两阵，把曹军先锋打得丢盔卸甲，城中士气确实高涨了一阵子。
但这股子兴奋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
更沉重的阴云，无声无息地笼罩在青州每一个人的心头。
都明白，那两场，不过是给曹军主力尝个甜头，真正要命的硬仗，还在后头等着呢。
城内的备战，一天紧过一天。
城墙上，巡逻的兵士们换了一班又一班，个个都把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远处的地平线，生怕错漏了半点风吹草动。
新砌的箭垛后头，箭矢堆得跟小山似的。
一架架冰冷的投石机，如同蛰伏的巨兽，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咆哮着将石弹砸向敌阵。
工匠营的炉火昼夜不熄，叮叮当当的捶打声就没停过。
损坏的兵甲急着修补，新打造的守城器械也源源不断地运往城头。
空气中，铁锈味、硝烟味，还有汗臭味，混杂在一起，呛得人鼻子发酸。
陆小满被陆昭安置在州衙后院，不用她抛头露面，更不用她上阵杀敌。
可那股子让人心头发慌的紧张，她隔着几重院墙都能嗅得到。
哥哥每天都是天蒙蒙亮就出门，直到夜色深沉才拖着疲惫的身影回来。
他的眉头，似乎就没松开过，身上总是带着洗不净的风尘和若有若无的硝烟气。
就连平日里最爱逗她笑的几个叔伯，如今脸上也像是罩了一层寒霜，话都少了很多。
偶尔，城墙方向会传来几声短促的号角，夹杂着零星的兵器碰撞声。
那是曹军不死心，又派小股人马前来骚扰试探。
虽然很快就偃旗息鼓，但每一次，都让陆小满的心猛地抽紧一下，半天缓不过来。
这日下午，日头偏西，暑气渐消。
陆小满瞅准了教她识字的女先生午歇的当口，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州衙后院。
她寻了块洗得有些发白的布巾，仔细包好了头发，尽量让自己瞧着不起眼些。
然后，她低着头，专拣墙根的阴影处走，一路小跑，摸到了南城墙附近一处偏僻的角落。
那儿有间塌了半边的破屋，她不敢靠城墙太近，便悄悄躲在破屋后头，从一道残破的墙缝里，偷偷朝城楼上望去。
城楼上，哥哥陆昭一身玄色铁甲，腰悬长剑，身形挺拔如松。
他正侧着身，与身旁的黑熊叔叔低声交谈着，时不时会抬手指一下城外的某个方向。
陆小满瞧不清哥哥脸上的具体神色。
但她就是能感觉到，哥哥的肩膀上，此刻正扛着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