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将目光投向窗外，视线穿过半开的窗户，隐约能看到外面斑驳的树木和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空气中带着一丝清冷的薄雾，景色静谧而荒凉，仿佛这里与世隔绝，存在于世界边缘的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她缓缓开口，语气带着探究：“这里是在边境吧？而且海拔相当高，怪不得你能躲避系统的探测，这种地方能容忍任何人隐匿下去。”
莫娜闻言并没有立即回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窗外，神色略显凝重。她走到窗前，将窗帘又稍稍拉开了一点，随后将窗户完全打开。清晨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进房间，温暖的光线洒在她身上，也映亮了整个房间。两人一时间都被这明亮的光线包围着，莫娜在阳光中显得格外孤寂，仿佛她与这个地方早已融为一体，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你很聪明，”莫娜的声音低沉而遥远，带着些许疲惫和不易察觉的落寞，“但你也只猜对了一半。”她将双手抱在胸前，半侧着身，眼神依旧注视着窗外，有些狭长的刘海微微垂落，挡住了她眉眼的一部分。她的镜片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让叶清无法看清她的神情。那一刻，叶清感到莫娜的身影仿佛被笼罩在一片虚无之中，显得那么遥远而缥缈，像是一道幽深的迷雾。
莫娜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低沉而冷静，如风般轻柔，似乎随时都能被空气吞噬：“我的改造非常彻底，所以在系统的认知里，某种程度上我并不算是‘人’。”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似乎对自己的存在有着某种讽刺与无奈。叶清听着她的话，心中微微一震，暗自思索——这种深入骨髓的异化显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叶清微微皱眉，看向莫娜，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一些线索。然而，莫娜依旧半隐在光影中，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两人之间，阻隔了她的真实情感。叶清沉默片刻，终于平静地开口：“那么，你让我看到这些，甚至向我透露自己的秘密……你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你需要我的帮助，不是吗？”
莫娜略微偏过头，注视着叶清，片刻后，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她并未急于回答，而是目光深沉地看着窗外的远山，似乎陷入了某种深邃的沉思。阳光勾勒出她的轮廓，让她看起来像一座冰冷而坚硬的雕像，静默无声，却蕴含着无尽的哀伤和倔强。
“我已经看到了这条路的终点。”莫娜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语气却坚定而冷酷，“无论选择哪一方，立场都无法改变结局，最终迎来的不过是无尽的荒芜。我不想再成为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自己的命运，就算是毁灭，也应由我自己来决定。”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但眼神依旧坚定，那种在绝望中挣扎的决意让叶清不由得心头一紧。
莫娜稍稍停顿，目光落在叶清身上，像是要将她看透一般，声音中透出一丝罕见的柔和与怜悯：“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迷茫，无力，只想安静地活下去，却一次次被推入困境。你还有选择，而我，早已被命运夺走了自由。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的生命不过是被改造的残骸……我希望能在最后的时日里，做一些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至少让我在死去时能感到一点点安宁。”
叶清感到心中一阵悸动，莫娜的话语让她心底隐隐生出几分悲怆。她明白莫娜的处境，不由得对她的孤独感到怜悯。她想象着莫娜独自生活在这片边境的高山中，孤身与时间对抗，试图维系自己最后的信仰，那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煎熬。莫娜的眼神，带着冰冷的疏离和深深的疲惫，却始终倔强地维系着一丝自尊。
莫娜缓缓走向叶清，步伐坚定而平静，逆着窗外的阳光，她的身影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度。那一刻，她仿佛挣脱了冰冷的躯壳，回归了作为“人”的姿态。
“你是说……你快死了？为什么？”叶清试探性地问道，尽量掩饰住自己逐渐恢复行动能力的双腿的微微挪动。尽管莫娜表现出善意，但经历了这些日子的冲击后，叶清再难轻易信任任何人。她的目光紧盯着周围，心里盘算着逃跑的时机。
莫娜静静地注视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走到床边，在叶清视线之外的地方轻轻操作了什么。顷刻间，叶清所躺的铁床开始发生变化，床沿两侧的一些机械支架逐渐展开，将她的四肢包裹固定。原本简陋的床突然变成了一个高科技的外骨骼支撑系统，叶清被彻底困在了其中，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自由。
莫娜似乎并未在意叶清的不安，淡然地说道：“你好像在这里闷得太久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她的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一丝玩味。说罢，她转身朝门外走去，叶清只能在机械支架的牵引下被动跟随，心中无比沮丧。
当她们来到室外，眼前的景象果然如叶清所料——这里是在一座海拔极高的山顶。放眼望去，四周环绕着一片茂密的森林，苍翠的树木层层叠叠，起伏的山峦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她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与新城那令人窒息的钢筋水泥丛林截然不同，仿佛这里是一片人类未曾涉足的净土。
“你一直在新城的建筑中穿行，恐怕很少有机会呼吸到这样纯净的空气吧？”莫娜随意地说道，坐到木屋前的楼梯上，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惬意，目光悠然地扫视着周围的森林。
叶清不由得环顾四周，目光很快被左边的一棵奇特的树吸引住了。那棵树的根部仿佛是由两种不同的树种缠绕而成，树叶竟然是半透明的，像是微微流动的水滴。她忍不住想要靠近观察，当指尖轻触到树叶的一瞬间，竟感觉到一股微妙的波动——这棵树……居然是虚拟的？
叶清的瞳孔骤缩，震惊地回头看向莫娜：“这是……假的？”
莫娜听到她的惊呼，微微一笑，不再刻意隐瞒。她在空中随手一挥，原本真实的景象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开始逐渐褪去，一片一片地剥落，直至完全消失，露出了真实的场景。叶清顿时怔住，眼前的景象与之前截然不同。
原本的“山顶森林”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充满破损科技设备的仓库。破旧的装置遍布四周，有些设备表面甚至覆盖了厚厚的灰尘，显然许久未被使用。刚才叶清所在的小屋，实际上是一个带有简陋外壳的实验台，她自己则被绑在一张手术椅上，四肢被数据线和电缆缠绕，犹如一个实验体。
叶清愣住了，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看到数据线连接在她的四肢和头部，透过旁边的大屏幕，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体机能、脑波和各项数据参数正在被实时监控着。
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方才所有的“自然”景象，不过是虚拟环境的投影，是真实与虚幻的错综交织，而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察觉，身陷其中。
“这就是你的现实？”叶清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莫娜，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讽刺。
莫娜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波动，淡淡说道：“抱歉，这是必要的流程，只有假装让你身处安全的环境，才能捕捉到有用的数据，我才能……完成任务。”
叶清的呼吸微微急促，心中被一种无力的愤怒填满。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助，不仅是对莫娜的愤怒，更是对这个世界的荒谬和虚伪。她挣扎着想要脱离四肢的束缚，却发现自己被锁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挣脱。
“你看到的，当然是虚拟的投影，”莫娜的声音在叶清耳边轻轻响起，透着一丝遥远的温柔与哀伤，“但那确实是我曾经生活的地方。那棵树，叫琉璃树，每当月圆之夜，它的叶子便会变得像水晶一样透明。我小时候总是因为贪玩爬上树被上级处罚。”莫娜坐在叶清对面，手中握着一个小型终端，眼神微微低垂，像是沉浸在那些属于她过去的回忆中。
叶清凝视着莫娜手中的终端，心中隐隐明白了方才自己所见的幻象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一切不过是这个装置投射的虚拟环境，一个充满回忆的虚幻世界，仿佛是莫娜心底最后一丝温存的寄托。
莫娜似乎觉察到叶清的疑惑，轻轻抬头，一边从操作台上拿起一个老旧的设备把玩着，一边淡淡地说道：“这里才是我真正的藏身之所。破败、简陋，堆满了被丢弃的垃圾，但我只能在这些残骸中收集资源，用它们维持我的能源供给。”她语气淡然，像是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叶清却从中听出一丝无奈和辛酸。
叶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莫娜的一举一动，试图捕捉她真实的意图。莫娜的过去、她隐匿的地方以及她想展现的这些东西，似乎都暗藏玄机。叶清隐隐感觉到，莫娜身上有一种潜伏的危险，随时可能会爆发。
正当她默默揣测之际，莫娜突然放下手中的设备，看向屏幕上一处数据之后轻轻一笑，语气带着一丝歉意：“不好意思，本来打算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再进一步，但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借你的脑子一用。”
叶清愣了一瞬间，心头一沉，她看着莫娜将一个头箍模样的设备带到自己头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头部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电流冲击，她整个人猛然一颤，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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