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跟随在百白身后走着，眼神微微带着些许探寻。这片基地从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处军事化的堡垒，成员个个武装严谨，带着一种生死未卜的决绝。但叶清却始终未能理解，华沙组织究竟在抵抗什么？系统只能用于监测和控制，新城本身并没有形成任何明显的敌对势力，所有人的生活都受系统监控、按部就班，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那么，华沙组织为何会拥有这样规模的军事基地和庞大的资源储备？
她忍不住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我从一开始就在疑惑，华沙看起来就像是个作战基地，甚至还有这么强的武装力量。可在新城里，系统控制了所有人，根本没有所谓的敌对势力存在。所以……你们到底在对抗什么？”
百白听闻，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来注视着叶清，眼神冷漠如冰，没有一丝情感流露，仿佛在审视她这个问题的深意。她盯着叶清的目光里透出一丝疏离，带着某种无法言明的情绪，让叶清不由得感到一阵不安。
叶清刚要补充自己的疑问时，百白忽然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以前是技术员吧，身处高枕无忧的地方，指尖敲动几下就能操控别人的意识、甚至决定他们的生死。难道你真的从未觉得良心不安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愤怒，话语冷得如刀，直刺叶清内心深处。
叶清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一时语塞。百白话中的敌意显而易见，叶清却不明白，她为何会对自己产生如此强烈的反感。她确实是曾在控制中心工作，但那是一个复杂的体系，自己不过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齿轮。在知道真相之前，她对系统的冷漠与控制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偶尔会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空虚而已。眼前的百白，显然是带着某种敌视，仿佛她代表的曾是所有罪恶的根源。
叶清定了定神，冷静地回答道：“即便我不去做那些工作，也会有其他技术员来接手，系统的运作早已超出我个人的控制。我的确知道那些人受到了操控，但我只是尽量不想节外生枝，过自己平静的生活而已。”
听到叶清如此坦然地陈述，百白的红色瞳孔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情绪波动，似乎被她的冷静所刺痛，但很快，她恢复了冰冷的表情，语气中带着嘲讽：“哼，平静的生活……你们技术员轻轻松松地剥夺他人的意识，将他们当作傀儡一般对待，然后转身就能回到自己的安稳世界里，过你们所谓的‘平静生活’。但你知不知道，正是你们手里的那些‘无足轻重’的操作，剥夺了多少人心智，毁了多少无辜者的生活？我不知道为什么华沙会信任你，但我永远不会信任你，也绝不会忘记你们所造成的那些罪恶。”
叶清怔怔地望着百白，她终于明白为何在踏入突击队的第一眼就感到隐约的不安。百白显然对系统和控制中心怀有深深的怨恨，而叶清曾作为技术员的身份使她成为了百白敌意的焦点——百白或许是程序的受害者，或者曾亲眼见证过这种操控的黑暗。那种冷冷的憎恨，仿佛是出于刻骨铭心的伤痛。
叶清沉默片刻，平静地看向百白，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对我产生这样的敌意。诚然，技术员的工作带着不可推卸的冷漠，但我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正是因为我看清了系统的真面目，不想再为它效力。我们现在的处境并无不同，都是系统的弃子，而我并不认为你我之间会有真正的敌对立场。”
百白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不屑的冷意，仿佛对叶清的解释毫无触动。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无法掩饰的轻蔑：“你可以说服其他人，甚至让罗曼诺信任你，但对我来说，你们技术员全都是无可救药的冷血怪物。你所谓的平静生活，都是建立在无数被剥夺意识的人的痛苦之上。”
百白的态度如同一堵厚厚的冰墙，让叶清意识到，她或许难以轻易打破这道壁垒，至少在百白心中，自己仍是那个曾经高居技术中心，操控着他人意识的冷漠技术员。叶清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回应道：“或许你无法理解，但我会用行动证明我今天的立场。我并不想与你们为敌，既然我选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站在同一阵营，反抗系统。我也并非没有过去，但我会为了当下而尽力。”
百白的动作迅疾如风，叶清几乎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她摁倒在地。强烈的压迫感从百白的手臂传来，坚如铁钳，紧紧控制住她的肩膀，使她几乎无法挣脱。叶清感到那把小巧而精致的战术刀抵在自己的喉咙上，刀尖锐利，距离她的皮肤不过毫厘。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让那冰冷的刀刃割破她的动脉，令人不寒而栗。
叶清深知，眼前的百白绝不仅仅是个普通的突击队员。她眼中燃烧着的冷酷怒火，与她闪电般的速度以及精准的控制力，都说明了她拥有的战斗经验和反应力绝非一般人能比。而更令叶清震惊的是，百白明明没有任何改造痕迹，却能达到这种速度与力量，这样的战斗力，她曾只在像莫娜和茯苓这样经过改造的非人类身上见过。
百白微微俯下身，低头靠近叶清，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憎恨，那种仿佛能够穿透人心的怒意让叶清感到一丝寒意。百白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和痛苦，话语中透出尖锐的控诉：“三年前，A区大停电，全食品工厂被要求强制使用人力维持48小时的生产运作，结果，工人们的身体和精神都被彻底压垮，最终引发了那场惨烈的罢工。”
百白的表情僵硬而冷冽，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叶清。在她一字一句的描述中，叶清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怨恨，仿佛这段记忆是她灵魂深处永不愈合的伤疤，无法被遗忘。
叶清想开口解释，但百白的气场让她几乎无法出声。她只能在百白炽烈的目光中努力保持镇定，尽力不让自己在这样的压力下露出恐惧的表情。百白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道：“起初，系统只是消除了他们的反抗意识。可是，工人们忍受不了那种被榨干的生活，他们彼此提醒着要保持清醒，不能屈服，集体意识第一次战胜了系统的控制。”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怆，仿佛在述说一个无力回天的故事：“但三小时后，系统再次启动干预。控制中心下达一级程序，强制消除他们的意识。这次，没有人能再反抗——每一个人都变得麻木，空洞，成了行尸走肉。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有人昏迷，有人彻底失去生命体征。当时，在场的一百五十名工人，最终无一幸免。”
叶清屏住呼吸，冷汗从后背滑落。她的记忆深处确实有这一事件的痕迹。那时的她还不是技术员，而是负责处理系统的公关和市场营销。这场大规模的工人罢工事件发生后，她被指派负责编写安抚民众的宣传稿件，尽量淡化工人集体失去意识的惨剧。对于事件的具体细节，她所知并不多，甚至连整个程序操作的细节都无从得知。现在听到百白如此痛苦的控诉，她才意识到当时的真实情况，原来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你在……说什么……”叶清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试图辩解，呼吸却因百白的压制而变得急促而困难。百白的脸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百白的呼吸，那是带着怒火的寒气，仿佛随时都可能引燃这片空间。
百白没有给叶清多余的时间，她继续以冷冽的声音揭露出那段被掩盖的真相：“当时，那些工人并非完全屈服。他们在倒下之前，心中仍然有记忆，彼此提醒、坚持，他们彼此提醒着不能放弃——可这依然无济于事。新城的人都被系统控制，每个人都被动接受了系统的意识重置。仅仅一个夜晚，那些罹难者的名字从记录中消失，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那一百五十条生命，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百白说到这里，眼中满是无法言说的愤怒，瞳孔中的红光仿佛变得更加炽烈，像是在控诉着所有系统的执行者。她用那冷冷的目光直视着叶清，仿佛眼前的叶清便是当初那场惨剧的操控者之一。
叶清听着百白的一字一句，胸中充满了沉重的压抑感。她想反驳、想解释，却无法找到任何合适的语言。她很清楚，作为控制中心的一员，尽管她当时只是个市场营销人员，但在系统的冰冷体制里，她的确也扮演了其中的一环。她曾经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工作究竟间接带来了什么，甚至内心深处对那些失去意识的人没有任何真正的关切。
百白缓缓俯下身，刀锋贴近叶清的喉咙，带来一丝冰冷的刺痛感。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直视着她，声音中带着咬牙切齿的寒意：“你们这些技术员，高高在上地坐在屏幕后，冷眼旁观着那些被系统操控的人，却从未为他们的命运有过一丝怜悯。你以为你只是旁观，就没有责任？你们的宣传稿说什么‘安居乐业’，说什么‘和平生活’……可那些被你们遗忘的死人呢？系统的每一个人，都是帮凶！”
叶清凝视着眼前的百白，心头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的表情在愤怒之下隐隐透出一抹哀伤，仿佛那寒冷的目光背后，藏着一段尚未愈合的伤口。叶清瞬间明白了，百白的敌意不仅仅源于仇恨，她还藏着一份悲痛。也许，那些死去的无辜者中，有她关心的人？
“你……你失去了谁？”叶清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压低，却带着一丝试探的真诚，“那场事故里……是不是有你认识的人？”
百白的瞳孔微微一缩，刀刃的冷光不再凌厉，紧绷的身躯仿佛在这句话中松弛了片刻。但很快，她的表情重新变得冷硬，眼中的恨意犹如翻涌的暗潮般难以抑制。她深吸一口气，开口的声音中却带着颤抖的悲愤。
“是我姐姐，她是一个始终相信系统的蠢女人。到最后一刻，她还以为系统不会伤害她们……但她就在冰冷的机器旁倒下了。我本以为，那就是她的结局，死了也算解脱。可不，她还得被你们拉出来当一个……当一个生不如死的‘测试体’。”百白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愤怒，手中的刀锋狠狠压下。叶清被迫抬手去挡，刀刃割破了掌心，鲜血缓缓滴落在地，刺痛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她的脑海飞速运转着，百白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暗示。叶清隐约察觉到，她的姐姐或许并没有真正“死去”——至少不是通常的意义上的“死”。而系统对这些意识体的所谓“处理”也许并不像她曾经以为的那样简单。
“你的姐姐……她还活着，是吗？系统还保留着她的意识？”叶清低声问道，试图控制住自己内心的震动，语气中掺杂着一丝不确定的恳求。她并不确信，但这是她唯一的猜测。
百白冷冷地站起身，缓缓将刀擦拭干净，刀刃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你真的想知道？”她抬眼望着叶清，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我倒希望你亲眼去看看——去看看你们这些技术员手中的系统，到底有多残忍。”
说罢，百白毫不在意叶清的伤口，转身朝着街角的建筑走去。叶清捂着流血的手掌，艰难地站起身，忍痛跟随在她身后。夜色笼罩下，两人无声穿过昏暗的小巷，冷风卷着沉重的寂静，仿佛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一个被封印的可怕真相。
作者有话说：今天看到文档显示已经写了一百页了，我都没想到我这三脚猫文笔能坚持写长篇到现在，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我会继续加油努力越写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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