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牛家住在这石头山有几代人了，父母死的早，他跟着奶奶长大，后来奶奶也死了，黑铁牛成了孤儿，自己住在一间破屋子里，靠一片苞米地打点粮食，有时也打点野味啥的，野兔啊，田鼠啊，鸟啊，赶上运气好能打个山猪狍子啥的，勉强度日。
这一天，黑铁牛准备去苞米地收苞米，拿着镰刀就出门了，说是苞米地，石头山石头山，山里几乎全是石头，哪有什么正经的地啊，不过就是在山坡上开垦出来的一小片地方，凑合着能种苞米。黑铁牛睡眼惺忪的走着，快到苞米地了，离得有个二百来米吧，突然有个东西从苞米地边上蹿了出去，黑乎乎的，看不清是啥，吓的黑铁牛困意全无。是狼？黑铁牛自己叨咕着，这山里可有年头没看见狼了，看着大小跟这个机灵劲儿，应该是狼。他小心翼翼的靠近苞米地，仔细看了看，找了找，啥都没有。估计是跑了，他寻思着，准备收苞米吧，嗖的一下，黑铁牛身后闪过去一个黑影，他一个转身，又是啥也没看见。赶紧走，黑铁牛哪还敢收苞米，想着赶紧得往家跑，他提着镰刀就往家跑，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扑倒了，他挥着镰刀一个翻滚，只见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窜进了树林里。
黑铁牛惊魂未定，爬起来就跑，一边跑一边想，坏了，这不是狼啊，这是遇到山鬼了吧。
山鬼啊，是黑铁牛小的时候听大人说的一种东西，说不上是动物，是妖怪，是人是鬼，都说不清，就说这东西一出来啊，人畜都要遭殃。可传说的人多，真正见过的没几个人。许是见着的人也就完了，黑铁牛琢磨那自己这还算命大的，撞上了还能活着。
黑铁牛连滚带爬回了家，把门赶紧拴上，坐在床头上踹着大气，一时还是缓不过神来。
他准备喝口水，突然就听屋外面一声怪叫，这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说不上来的瘆人。
他赶紧溜到门边，透着门缝往外看，正看见一个黑影朝着门的方向撞过来，他也不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抄着门边的水缸就挪了过来把门顶上了。屋外那东西，一下一下的撞着门，黑铁牛脑袋都大了，心想，完了完了，今天这条命算是交代了。
正胡思乱想了，撞门的动静停了，他正准备从门缝看看，啪的一下，窗户就被捣烂了，黑铁牛抱着脑袋蜷缩到了床角准备等死，突然来了灵光，翻身从后窗滚了出去，撒丫子就跑，跑了几步回头正好能看见屋子正门，只见一个黑色的长毛怪物一下把捣烂的窗户和旁边的墙撞了稀碎，撞进了屋里。
黑铁牛再也不敢回头看了，没了命似的朝山下跑，跑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了一户农家，他玩了命的拍着门。黄二狗，黄二狗，快开门。
这黄二狗是黑铁牛在石头山唯一的朋友，或者说是唯一认识的人了，这山里本来就没有几户人家，黑铁牛家又更靠近山顶，接触不到什么人。他跟黄二狗不定期结伴去赶集，他们也是在赶紧的时候认识的。
黄二狗开了门，黑铁牛一头撞进了屋。你这是怎么了，谁要宰了你啊，黄二狗骂道。
我，我撞见山鬼了。
啊？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是山鬼，你以前见过那东西？黄二狗想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那东西浑身黑毛，像猴子，咱山里就从来没有过这种玩意儿，你说不是山鬼是什么？
黑铁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黄二狗讲了一遍，黄二狗这才找了个凳子让黑铁牛坐下，然后端来杯水，开始慢慢说起话来。
你看见的可能还真是山鬼，我听我爷爷说过，说是我太爷爷见过这东西，听再往上一辈的老人说，在年景不好的时候，山鬼就会出现，应该是缺吃的，就会下来找东西吃，你看，今年粮食和果树就欠收，估计就是没有吃的东西了，我太爷爷说，这山鬼就像你说的，是一种巨大的猴子形态的玩意，浑身黑毛，老长，说是一出现，有什么就吃什么，粮食，鸡鸭，猪狗，听说还咬死过人，这东西应该是住在山顶的什么地方，平时不出来，人也找不着。估计是一种平时见不到的猴子。行了，甭管是什么了，今天你就住这吧，我弄点吃的，咱俩喝点。
我肯定不回去了，我那屋子估计都被砸烂了。黑铁牛惊魂未定。
说话，黑铁牛在黄二狗住了五六天。这一天，黄二狗说，我跟你回去一趟吧，你老在这住着也不是个事，我跟你回去帮你收拾收拾房子。
黑铁牛是一百个不情愿，可人家这么说了，也不好老在人家赖着，跟着黄二狗拿着锄头，镰刀能当武器的家伙上了山。
到了家门口一看，墙上一个大洞，两个人从外面看了半天，确定了屋里没有活物，这才钻了进去，把水缸挪开了，把门打开，光亮进了屋，看着乱七八糟的屋子，心里一个劲儿的哆嗦。
走吧，我先跟你去苞米地看看还有没有苞米，再弄点木头，我帮你修修房子吧。
两个人拿着家伙哆哆嗦嗦的来到了苞米地，一眼就看见苞米地边上躺着一只老虎，吓得黑铁牛扭头就要跑，黄二狗一把给他拽了回来按到了地上。轻声说，别跑，你跑得过老虎啊？
两个人在地上趴着，约莫有一会了，老虎一动不动，黄二狗说，我看这老虎像是死了，咱看看去。黑铁牛死也不去，黄二狗拿着镰刀自己摸了过去，看了看，招呼黑铁牛过去，他这才战战兢兢的挪过去，这一看不要紧，汗毛倒竖，老虎确实是死了，脖子上一个巴掌大的血窟窿。
这是什么东西干的，黑铁牛吓傻了都。
还能是什么，肯定是山鬼啊，还有别的东西有这本事？
山鬼能咬死老虎？黑铁牛将信将疑。怎么不能，我听我爷爷说，山下原来是有骡队的，我太爷爷是亲眼看见，山鬼拖着两个骡子就蹿进了树林，两个骡子，那是多大力气，咬死个老虎不新鲜。
不可能，我看见的那个东西还没有咱们人高呢，而且他连水缸顶着的门都撞不开。
我可听说，他们见着的山鬼有两个人高，而且这东西如果真是猴子的一种，那肯定也有小崽儿，你看见的估计是个小的。
啊？这地方我可住不了了，我得赶紧搬走。这小的来了我都活不了，这要是来个大的，我都不够它一顿吃。
两个人在苞米地，大概摘了能看见的三个苞米，回去了，黄二狗帮着黑铁牛把房子修了修，凑合能住了，天儿也就黑了。黑铁牛把苞米弄熟了，两个人将就着吃了，黄二狗在黑铁牛家就住下了。
你啊，过三天来找我，跟我去赶个集，我去卖点东西，然后再看看是不是能帮衬这你在我旁边给你盖个房子。黄二狗躺在炕上说着。
你有什么东西要卖？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快睡吧，明天一早我就下山。
黄二狗走了，黑铁牛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但是手里没有钱盖房子，这三天还得挨着，家里是什么吃的都没有了，盾里的苞米都给吃了，屋里的棒子粒也都没了。这个王八蛋怎么这么饿啊，一点不给我留。这个王八蛋黄二狗，我这什么吃的也没有，这三天不得把我饿死么。黑铁牛没辙了，想着再去苞米地看看还能不能找到点苞米，把这几天扛过去，鼓足了勇气，拿着镰刀去了。到了苞米地看见了老虎，心想，把老虎皮扒下来吧，兴许能卖几个钱，虽说现在兵荒马乱的，大家都奔吃喝了，但是备不住有个把有钱的喜欢这东西，在集上卖了也能凑凑盖房子的钱，这黄二狗说的好听，他卖了东西替我想办法，他有这么好心么，到时候盖房子的事还得我自己想辙。
他把老虎皮剥了下来，老虎尸骨就仍在原地，回家拾掇虎皮去了。
到了家又一想，不行，那老虎扔在那，没了皮味儿更大，别再把山鬼再招了来，这山鬼也奇怪，怎么没吃这老虎啊？
黑铁牛拿着锄头，返回了苞米地，准备把老虎埋了，一抬头就给吓了个半死，刚才地里有个老虎，这会边上趟了一个山鬼，没错，看外形，看大小，就是那天袭击黑铁牛的那个东西。那东西一动不动的在地上趴着，黑铁牛也趴着，浑身像筛糠，动也动不了，趴了足足半个时辰，山鬼还是一动不动，黑铁牛也能动弹了，撞着胆子摸了过去，好家伙，这东西长的真叫吓人，那侧过来的脸，铁红色，四个獠牙在外面露着，每颗足有10厘米长，爪子尖利无比，脚长的像熊掌一样宽厚，脚尖凸着几个尖爪，浑身的黑毛覆盖。黑铁牛留意到这东西腿上有一块毛儿被蒿下去了，有两个细小的眼儿。哦，这家伙让蛇咬了，闹半天这东西也是血肉之躯啊，也怕蛇毒啊，看来真就是一种不常见的动物罢了。
黑铁牛这时候到动了心思，他毕竟是山里的娃娃，知道这蛇毒怎么个解法，但是要是救了它，它要害我怎么办，不救吧，又有点于心不忍。黑铁牛来到苞米地不远处的大槐树下，那里有一种草专治蛇毒，他拔下几棵，在嘴里嚼了嚼，吐出来敷到山鬼腿上，又从衣服上扯了块布条，给它扎上了，也没管老虎的事，赶紧回了家。
他妈的，今天是只能挨饿了。
第二天黑铁牛是真饿的不行了，拿着网子，箩筐，绳子准备去抓鸟，掏鸟蛋，虽说这个事可能连充饥都不够，毕竟聊胜于无吧，他出去了一天，一个鸟都没抓到，掏了三个鸟蛋灰溜溜的回来了，简单煮了煮吃了下去，想着今天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就奔着黄二狗家去，到他家先吃一顿再上路。
约莫有个二更天，饿着肚子，黑铁牛睡的也是半梦半醒的不踏实，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怪吼，黑铁牛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这不就是山鬼的叫声么，真不该救它，它这是又来了啊。黑铁牛翻身下地赶紧把门顶上，透过门缝往外看，今天月亮又高又亮，外面犹如白昼，看得一清二楚，但是黑铁牛什么都没看见，又听了半天，也没有动静了，他随时准备着从后窗逃走，跟上次一样。
半天没有动静了，黑铁牛靠着门，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天蒙蒙亮了。他站起身把虎皮简单包了一下，抄起镰刀，打开门准备往山下跑，一出门就被绊倒了，回头一看差点吓死，一只狍子倒在门口，他来不及多想，拿着东西就跑了。
砸开了黄二狗家的门，他把昨天晚上和狍子的事给黄二狗说了一遍。黄二狗也是一头雾水，没法帮他缕清。
走吧，咱先赶集，回来咱就研究该房子的事，我看你在上面也是住不了了。
黄二狗提着一个包袱出了门。你这里是什么啊？黑铁牛纳闷，心想黄二狗家世代贫农，有什么东西可以卖呢。
到了集上你就知道了。
黑铁牛心里暗骂黄二狗，这个狗东西，还跟我这卖关子。
两个人到了集上很早，找了一个显眼的地方把包袱放下了，黄二狗打开包袱，里面赫然出现几个铜器，有铜炉，铜鼎和铜豆。这是哪来的？黑铁牛问。
这是我们家祖传，我这不是为了你盖房子么，把我家底都掏出来卖了。说着话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我呸，你哪有这么好心，莫不是你从哪偷的吧？
真是我家祖传的，你爱信不信。
黑铁牛没理他，把包袱也打开摊在地上，虎皮摆了出来。
黄二狗打趣道，呦，你小子倒聪明，我都没想到，你这虎皮倒是也能卖点钱，咱俩凑凑你这房子就盖起来了。
不大会功夫，摆摊的人就陆续到了，有赶着驴车的，有挑扁担的，有推独轮车的，有提包袱的，赶集的人也多了起来，一个早上也没人问他们的东西，也难怪，这个年月，兵荒马乱，穷人饭都吃不上，富人又都躲起来了，哪有人买这不中用的东西呢。
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溜达到他们跟前，看着像个掌故，又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管家，看了看黄二狗的铜器，转头问黑铁牛，你这虎皮怎么卖啊，黑铁牛倒也实在，您看着给吧。
黄二狗拿胳膊肘顶了黑铁牛一下，心想，这个傻帽，你让人家看着给，人家能给高价么。
长衫中年人低着头看虎皮，说了一句，给你十块钱卖不卖啊？黑铁牛都听傻了，一时没回过神来，黄二狗抢了一句，行，卖了，这年景不好，放以前，这么好的虎皮没有五十块是绝不能卖的，铁牛赶紧给先生包上啊。黑铁牛这会还都没缓过神来呢，黄二狗捅了他一下，他赶紧要把虎皮包上。
不忙，你这东西怎么卖啊？长衫中年人转脸问黄二狗，一下给黄二狗问楞了，他本以为来人只是想买虎皮，没成想对他的东西也有兴趣。
我这东西，每件二十。黄二狗毕竟比黑铁牛机灵，又多见过点世面，不慌不忙的要了高价。
你看这样吧，你这三样东西，我一共给你四十好不好？黄二狗心里都乐开花了，但是脸上没有表情，不行，您这样，您要是都要，算您五十块。他寻思着，来人要是非给四十块，一会也卖给他，他这点东西一次性都卖了，而且能卖这么多钱，来之前他连想都不敢想，正准备等着那人划价，长衫中年人说，行，就五十块，一共六十，你们哥俩数数。
这时他们哥俩才看见，长衫中年人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这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很瘦，但是很精干。年轻人从包袱里掏出六十块现大洋递给黄二狗，黄二狗数了数。没错，我们给您包上吧。
两个人把东西包上递给了长衫中年人，中年人没接，一起来的小伙子把两个包袱都接了过来，两个人要走，中年人突然回身问到，不知道二位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啊，黄二狗答道，我们是从石头山来的。石头山？就是那个西边十里外的石头山么。是的，黄二狗强按着心里的喜悦不慌不忙的应承着。
中年人和小伙子走了，黄二狗踢了一脚还懵着的黑铁牛，走啦哥们，咱俩买点使的用的，然后找个酒馆好好喝一顿，吃顿好的，回去我就张罗给你盖房，咱这些钱，给你盖五六间房都够啦，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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