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打不打啊！”
终于有一个人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包括舒云，只是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人会是身旁的桃夭。桃夭只手叉腰，指着两人说着，望了快半刻的她忍不了了。
“就是啊！打不打！这都多久了！”
“等你们多久了！不打就赶快滚下来！”
“别折磨人了！你们两个是不是来捣乱的？”
商贾之事不入望族之眼，所以在场的几乎都是寻常的人家，就算有望族之流在此也不见得乐意打搅这场闹剧。
人们怀疑这场对决也是如此也有他们的缘由的。
毕竟虽然大家都知道朝廷有着允许对决的条例，但那毕竟只是一条虚文，自大乱结束后，鲜少出现这种情况了。几乎年年仅有两三回，且大半是为了赚取目光。
日头西沉，在那片被夕阳染得金黄而又略带几分寂寥的万宝楼顶，两道身影静立。
他们的身影渐渐拉长，有一瞬间蔓延到了舒云身上，那时候看着两人的舒云第一次生出了艳羡的念头。
那两人宛如两尊被时光雕琢的石像。其中的女子，发丝轻挽，着一灰色劲装，不着粉黛，不佩珠玉。她双眉含黛，似雾中远山。眼神中温婉如水，又藏着决然的坚毅。
另一位则是身着青衣男子，经历风霜的面庞如山冷硬，却似留有柔情。
风，不住吹拂，卷起了衣袍也卷动底下的人心，四周只余下远处人们的闲言碎语，与两人之间不发一言的冷漠。
女子朱唇轻启，声音柔和却坚定：“请指教。”
言罢，她身形微动，宛如春水初融，手中长剑划破长空，留下一道道银白刺目的轨迹，但男人只是沉声一哼就阻止了她的身形。
女子心绪未宁，原本没有破绽的两人，先动的一方必定露出破绽，而那一声沉哼，就正巧是落在那破绽之上。
女子清楚，如果那时候是男人出剑，她必定败了。
男子以不变应万变，他双脚生根，如同山岳般稳固，但其实背后青剑微颤，似乎映照着主人的心绪。
他没有急于进攻，而是静静地观察着女子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身体本能寻找着决胜一刻，但每一刻都会因女子的面庞而心惊。
底下的众人看女子一剑破空，似乎直指咽喉，随后却莫名停了手，收剑而退。风沙掩面，少有人能看见此刻两人脸上的神色。
于是骂声出现了。
“别愣着了，还不快打！太阳都落山了！”
“姑娘，别不忍心下手了，既然站到此处，不决胜负是难下台了！”
“姑娘是不是对那个男的有意思，所以没动手？”
“唉？那是什么情况，情杀？”
“上面那个男的，你到底做了什么，还不给人姑娘交代！”
纵使风沙掩面，两人当中却有人率先绷不住了。
男人失去了立如塑像的庄严，对着底下的众人骂了起来。
“混账东西，都别看戏，哪来回哪去！”
可随即被更大的骂辞呛了回去。
“你才是混账，你全家都是！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给你这小杂毛这么一闹，我的聚宝会还办不办了！”一个掌柜模样的短胖男人气冲冲扔了一只茶碗来，力气颇大，居然隔着十余步的距离还能砸到二楼，吓得二楼的一些凑近外边看热闹的人心惊胆颤，生怕这被气昏了的负责聚宝会的男人得了疯症。
“不对住！对不住！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那男人见底下人都纷纷应和短胖掌柜，意思是自己的不是，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的人，于是出口询问道。
“今天是胡商的集会，是你挑的日子和地方！”那冷如寒雪的女人薄唇轻启，而眼中的促狭一览无余，说罢看着不知所措的男人不由莞尔一笑，一时间冰消雪融，春风料峭。连众人都觉得即使是在夏日，也仿佛春日般舒适，之前等待的郁闷不但一扫而空，反而觉得值得。
“那还是某的不是，各位兄台对不住！”
众人看着走到楼顶边缘的男人，赶来的官差这才收起茶碗，其中为首的中年汉子如此说着。
“淳于烈！你这出闹剧赶快结束，我们还有别的事情。”
听到有人催促，而且是熟悉的声音，淳于低头一看原来是京兆府长安市丞，管黄梁管大人。这位是他当年的旧相识了，没想到闹得事情挺大惊动了市丞。
名叫淳于烈的男子挠挠头，望向对面先前展露笑颜的女子：“郑烟儿，我们换个地方打？”
郑烟儿看着老实男人窘迫的样子几近捧腹，她弯着腰点头答应，随后翩然跃起，落到了另一处楼顶。
淳于烈也有样学样，一同而走。
可底下看热闹的人并不嫌事大，得知对决二人的名字后才惊觉这两人是名动天下的游侠。
舒云看着身前几人还在热烈讨论着这次的惊人对决，没等他前去询问，桃夭一把凑近身来打算问个虚实。
“我观其人相貌身形俱非凡人，可气势含威不放，全然不似十余年前那般锋芒毕露，一时间没能认得出，当真是惭愧。”其中一半老汉子举着茶盏独自填茶，说罢一饮而尽，说是惭愧，但喝得倒痛快。
“老丈别卖关子了，你是怎么认识江南第一剑客的，快与我们说说。”
“什么，那青衣男子是江南第一剑客？淳于烈，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号了。可江南第一剑客不是韩青柳么？”
“韩青柳放在世间确可算得上前五，可要我说，比之淳于烈还是不如的。”
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起来，到底谁才是江南第一剑客。
说到韩青柳的时候，桃夭身形微微一颤，随后恢复如常，她开口询问。
“可是，你们口中的淳于烈他对面那个女子也是高手吧，为什么没见你们提起呢？”
“小姑娘，这可不能乱说！”眼前的几人本没注意到舒桃二人，可听闻这句话，几人立马扭头过来示意两人嘘声，此话少叙。
那老丈见两人实在疑惑，只好开口说。
“那女子是谁，能做淳于烈的对手的女子放眼天下就那么几个，众人心里估计也有数了。但这位不同其他，谈论不得。”
谈论不得的高强女子，桃夭来了兴致，她询问道。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半老汉子将茶碗放置一旁，低声说着：“她，是荥阳郑老太爷的最宠爱的玄孙，抚衣仙子郑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