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皆传皇帝情深,对前朝公主念念不忘。
我也因与前朝公主几分相似颇为受宠
可没人知道,前朝公主就是被他亲手杀死
明明是个白眼狼装什么深情?
1
一场春雨过后,竟生得几分凉意。
所有妃嫔本应该在各自的寝宫休憩,这天气凉得让人不愿出走。
只是我的宫中却很热闹。
几乎所有妃嫔都被我请来,看这场好戏。
淑妃陈氏跪在地上,本就白皙的面容上显得刚刚落下的巴掌格外刺眼。
瞧着陈氏红肿的小脸,我的心情愉悦起来,顺手赏了在场所有人一串玛瑙。
“本宫记性不好,淑妃将先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懒洋洋地吃进一颗葡萄,抬起眼慵懒地笑道。
陈氏本是将军之女,性子英烈,就算我刚刚叫嬷嬷连扇三十个耳光,她也不愿低头。
“贱人,你休要嚣张。”
陈氏瞪着我,眼中皆是仇恨,“你蛊惑皇帝杀了我兄长,你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旁边的嬷嬷又是一巴掌。
我以为陈氏好歹出身世家,会聪明一些,但没想到愚蠢至极。
陈家权势渐盛,风头十足,符叙那性子又怎会容忍。
陈氏竟将所有怪罪在我的头上。
我笑了笑,下了美人榻,走向陈氏,伸出手抬起陈氏的下巴。
“骂得好。”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陈氏的脸庞,娇笑道,“本宫一直想要人面鼓。听说人面鼓敲起来声音甚是好听。”
我的指尖停在陈氏大的面颊,“可惜淑妃人老色衰,这副皮囊不适宜做人面鼓。不如就让你的女儿来吧,她年纪正小,皮肤正嫩。”
陈氏一下子怒吼,“你这贱人放过我女儿。”
瞧瞧,直到现在这蠢货也不知道服软的,我顿失了耐心,不去看奋力挣扎的陈氏,起身说道,“淑妃新做的指甲很是好看,就拔了去罢。”
身后牵制淑妃的侍卫听完,立马动手,寝宫中只余淑妃的惨叫声。
几乎所有人听着惨叫声都胆战心惊,只有我心中暗喜。
当日吴国城破,领军的人正是淑妃的父亲陈将军。
陈将军一生英勇善战,父皇生前很信任他,但陈将军却转身投靠符叙,带兵杀进皇宫,斩下我父皇母妃的头颅。
陈将军老来得女,只有淑妃这一个女儿,自小宠爱淑妃要紧。
今日淑妃的遭遇必定让那老匹夫心如绞痛。
想到这里,我更加兴奋。
“我记得百兽园中新养了一只藏獒,不如就将淑妃剁了去喂狗吧。”
此言一出,周遭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嬷嬷也忍不住出声劝告,“贵妃娘娘,不如等皇上来了再做定夺吧。”
我抬起眼,虽是笑着,但眼中却是冰冷万分。
“怎么,本宫的话是耳旁风吗?今日所有的事本宫一力承担。”
我自然不会蠢到冲动之下做这件事,只不过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符叙了。
符叙也想对陈家动手,他只不过在找一个机会。
而我便给他这个机会。
淑妃被拖下去的时候,满是恨意的话音仍然回荡在整个宫殿——
“般若,你不得好死!”
陈氏又怎知,我已经死过一遭了。
2
符叙下朝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备好饭菜在宫中等着他了。
我知道,在来这里的路上,符叙已经听身边人说起今天这件事了。
只是,符叙并未出言问过一句今日之事。
就在我惴惴不安的时候,符叙搁下手中的瓷碗,看向我。
“今日贵妃行事倒是阴狠。”
符叙语气虽然听不出一丝怒气,但我知道他怀疑起了我。
若不是有深仇大恨,我何至于下此狠手。
我知道做这件事带来的风险,但我更相信自己对符叙的判断。
所以,符叙对我的怀疑也是在我的情理之中。
我不慌不忙地起身跪在地上,抬头看向符叙的时候,眼中依然盛满了泪水。
“皇帝莫不是忘了,一年前,臣妾仅仅三个月的孩子被淑妃指使的人掐死在襁褓之中。”说着,我比划着,“皇上,我的孩儿才那么小,还没来得及叫我一声娘亲,他就惨死了。”
一年前,我只是出去寻人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发现,刚生下的小皇子在襁褓中已经全无生息。拷打宫中的人才知道,进入那间房的人就只有奶母。
只是奶母与我素日无冤无仇,这种杀头的死罪她是万万不敢做的。
在奶母行刑前一日,她请求见我。
当我踏进牢房时,奶母一下子跪倒在我的脚下,涕泪横流,“娘娘,老奴真是枉付您的好。只是老奴真的身不由己,家中老小皆被人控制,老奴身不由己啊。”
能如此胆大妄为的人便只有当时盛气凌人的陈氏了。
我能查到幕后之人,那么符叙也能查出。
只是符叙当时并没有罚陈氏,他还得依仗陈将军稳固自己的皇位。
说到这里,我看到符叙神色一松,我又撩起自己的衣裙,小腿处的疤痕豁然出现。
“两年前,臣妾刚被宠幸不久,淑妃便找理由惩罚臣妾。她嫉妒臣妾的舞姿,便用烙铁烫伤臣妾的这里,还让人狠狠地踢臣妾,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但臣妾也因此落了腿疾。”
那年,符叙亲眼看着陈氏做这些事。陈氏还笑盈盈道,“皇上,般若妹妹不小心踩死了臣妾的团子,臣妾这样做不过分吧?”
团子是陈氏养的狸猫,可是那天我碰上团子的时候,它已经死了。
符叙淡淡一笑,“一命换一命,爱妃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符叙这人一贯隐忍,看似温润如玉,实则那颗心比冷窖都要严寒。
我泪眼婆娑地看向符叙,“臣妾更多地想替我们的孩子报仇。”
符叙伸手扶起我,温柔说道,“朕能理解母亲之心。般若,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说着,符叙抬手擦去我的眼泪,“听那些奴才说,你想要人面鼓?”
我低下头,“臣妾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符叙朗声笑道,“般若喜欢的,朕自会满足。”
符叙又怎么会是取悦我,他最清楚斩草要除根的道理了。
不然,五年前又怎么会不放过王室中的任何一人。
当晚,便有奴才为我呈上做好的人面鼓。
我闻着鼓上还有一丝血腥味,皱起眉连忙摆手,“找一个盒子锁起来。”
其实我想过放过陈氏的女儿,只不过在我有了身孕时,这个孩子曾将我推入湖中。
其母尚且如此,一直在身畔的女儿又怎是善类?
第二日,有人传来消息,陈将军在家听闻女儿遭遇,气急攻心,喷出一滩血之后便晕了过去,至今未醒。
符叙派去的御医说,陈将军怕是回天乏术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情好了很多,只叫着贴身婢女随我去散散心。
经过一处假山时,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
我示意婢女退下,自己放轻脚步走过去。
不是因为我胆子够大不怕死,是因为我看到了露出的裙袂是贵人所穿材质。
想必等会见的是关宫中秘事,而我,自五年前之后便不随意轻信任何人。
我走过去,就见前不久入宫的贵人储昭依偎在一位侍卫身上。
我轻轻咳了一声,“昭贵人,你的衣角收收吧。”
储昭显然一惊,连忙拉开和侍卫的距离。
还不等储昭开口,我笑了笑,“符叙果然不招人爱,真是活该。”
储昭的神情明显一松。
“好了,毕竟在宫里,有什么事还是避着些吧。”我瞥了一眼仍然紧张的储昭,“不然,死的可不只是你们两个。”
走出去的时候,我漫不经心地对婢女青青说,“没想到这宫中野猫这般多。”
青青颔首,“还好没惊扰到娘娘。”
3
今日是五月初八,符叙在这一日从不留恋任何妃嫔那里。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日是前朝公主元槿柔的生辰。每每这一天,符叙忙完朝政之后便会自己一人待在书房中不出来。
我曾瞧见,书案露出一幅画的一角,虽然只是一角,但我记得很清楚,画中之人穿着的衣服,乃是我及笈那日皇兄送的软烟罗制成的衣裙,那质地最是难得。
很多个夜里,我都听到符叙梦呓,无数次唤一个名字——
娇娇。
宫中私下皆传,这位薄情的皇帝只爱过一个女子,就是前朝公主元槿柔。
可是我记得很清楚,符叙杀她家人,灭她国。
符叙竟然还有脸面唤这个名字。
娇娇死了,活下来的是我般若。
五岁的时候,我便和符叙认识了。
彼时的符叙是尚书大人的养子,因为天资聪慧,尚书大人特意求父皇允许符叙入宫和我们一起读书。
老夫子脾气很臭,宫中之人几乎无人敢动我,谁都知道我是父皇母后最宠爱的朝和公主。但是老夫子说打我就打我,板子一抽,就算我嗷嗷直哭也不会手软。
但是老夫子很喜欢符叙,他说符叙小小年纪便有古人之慧,前途无可限量。
所以我刚开始一点都不喜欢符叙,觉得他年少老成,凭什么老夫子就舍不得打他手板子呢?
我开始热衷欺负符叙,要么偷偷往他的茶杯中放一抔盐,要么把画得歪歪扭扭的王八贴在他的后背。
我的皇兄元玉安本来也不喜欢他,但后来莫名其妙地开始与符叙勾肩搭背。
最后只有燕度和我一个阵营。
当我读到殷商史书时,我心中嘀咕,这符叙可不就是一个男妲己吗,让身边这么多的人都喜欢他。
就连我的要好的玩伴见到符叙时,都忍不住脸红。
直到有一天,我偷偷跟在符叙身后,准备冲他扔手中的石子时,符叙的声音响起。
“公主,不要再胡闹了。”
语气中颇有一些无奈。
我悄悄丢下手中的石子,装模作样咳了一声,然后叉起腰,“哼哼,本公主可没做什么坏事。”
符叙微微一笑,“是,公主最乖了。”
符叙这句话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自那天起,我不再欺负符叙。
从皇兄哪里知道符叙身世可怜,其父母本是尚书大人府上的奴才,但两人办事途中惨遭意外,留下遗子,尚书大人心慈,便将符叙认作干儿子。
听到符叙的遭遇后,我忍不住红了眼睛,暗暗决心要对符叙好。
只要宫中有什么稀奇玩意儿,我都会为符叙挑上一份。
符叙接到东西的时候,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总会笑得弯起来,然后伸手摸摸我的脑袋,说道,“公主对子贡真好。”
子贡是老夫子为符叙取的字,皇兄也总叫他子贡,只有我常常大着嗓门直呼其名。
十四那年,父皇开始为我寻一桩亲事,其中父皇最中意的便是开国大将军之孙燕度。
燕度进宫也越来越勤。于是,宫中之人皆传,不日我便要嫁给燕度了。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我的宫院中栽了很多槐树,大片大片的槐花盛开,味道很是沁人。
我没想到的是,一向守规矩的符叙竟然翻过墙,跑到我这处来。
我瞪大眼睛望向符叙,“符叙你这个木头开窍了。”
从前我最喜欢爬树翻墙,符叙总会说我。
但如今,符叙竟然做了翻墙这事。
符叙倒是神色淡淡,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的愧色,他跳了下来,一个神没站稳差点摔倒。
我看得津津有味,毕竟这朵神岭之花做这种怪异之事算是难得。我恨不得把皇兄他们都叫来一起观看。
凑近了一些,我闻到符叙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我抬头仔细瞧了瞧,符叙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
我恍然大悟,难怪符叙行事怪异,原是他喝了酒。
“娇娇。”
符叙愈发大胆,竟然敢叫我的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