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病房里凝滞成冰，市刑侦队队长的身影笼罩在格伦的病床前，肩章上的金属徽章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格伦望着对方磨得发亮的皮鞋尖，心里不经意间冷颤着。
“孩子，我们能谈谈吗？”队长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水泥地，低沉而粗粝。他拉过一把塑料椅坐下，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得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的温水泛起涟漪。格伦艰难地在病床上挺直身体，后颈的纱布牵扯着神经，让他忍不住龇牙。
“队长？你怎么来了？”格伦的声音带着沙哑的颤抖，视线掠过队长胸前晃动的钥匙串——那串钥匙他再熟悉不过，最末端的骷髅头挂饰是去年一次行动中缴获的战利品，此刻却像一只嘲弄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渗血的纱布。
队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西装内袋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夹在指间，却没有点燃。格伦注意到他的食指关节有道新的擦伤，结痂处还泛着淡红。
“格伦，我知道你办案心切，”队长忽然开口，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一丝疲惫，“但你看看你自己，多么冲动啊。”
床头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午间新闻，女主播用公式化的语调播报着“本县破获一起非法拘禁案”，画面切换到警灯闪烁的现场。
“有情况第一反应是要向我们汇报，哪怕是你的搭档呢，”队长的声音突然提高，指节敲了敲床头柜，玻璃杯里的水溅出几滴，“再不行你联系缉毒队的人也好！冲动冲动还是冲动，个人英雄主义多酷啊！”
格伦默默地把头低下，盯着床单上的蓝色条纹。那些条纹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扭曲成迷宫，正如他这短短几个星期来在校园里织就的伪装——他本以为接近陈妮是最直接的突破口，却没料到她男朋友背后的势力如此凶残。此刻后颈的疼痛与舌尖残留的蓝冰苦味交织，让他想起前天在巷子里摔倒时，掌心触到的那滩混着雨水的血渍。
“知道这是什么吗？”队长突然掏出一个证物袋，里面的蓝冰粉末在日光下泛着幽蓝光泽。格伦浑身一震，昨夜男人掐住他脖子时的触感突然重现——那只手的虎口处有块暗红色胎记，形状像片畸形的枫叶。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疯掉的！”队长把装有蓝冰的证物袋拍在床头柜上，塑料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响。“我不希望你以后靠这个度日。”
电视里的新闻不知何时换成了财经节目，主播正在分析“本地教育产业升级规划”，背景画面是一所和格伦正在卧底的学校差不多的样子，几个学生正在打篮球。格伦忽然想起赵阳，那个在学校里的半个小混混。
“来之前张伟已经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和我讲过了。”队长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格伦看见他指间的香烟已经烧到过滤嘴，却浑然不觉，“下一次在这么冲动我也只能送你去戒毒所改造改造了。”
格伦猛地抬头，后颈的纱布扯得他眼前发黑。“不用队长，我这两天啊，全靠顽强的意志力活得好好的呢。”
“呵。”队长掐灭香烟，在床头柜上碾出一小滩焦痕，“蓝冰在市面上卖的可不便宜，估计他就给你小子抹了两粒灰。”
“可是，队长.......”格伦突然开口，“你要帮我尽快安排出院手续啊，我什么大事的。”
队长的眼神瞬间锋利如刀：“您儿甭想了哎，已经联系过校长让你休学一个月了。”他站起身，整理西装袖口的动作突然停顿，“格伦，你要记住，在我们穿上警服的那天就该明白——有些深渊，不是凭一腔热血就能填平的。”
病房的门在队长身后重重关上，电视里的财经主播正在念一串枯燥的数字。格伦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想起十五岁那年最后一次在纽约街头看见的雪。
床头柜上的证物袋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格伦伸出手，指尖触到塑料袋上的“物证编号：2014-07-15-003”。
“去年的证物？”格伦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国外的蓝冰是怎么流入到这片小县城来着的呢？”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格伦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给张伟回了条短信：“我真的一个月都不用回学校了？”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看见自己在病房玻璃上的倒影——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
电视屏幕突然闪烁，切入一则紧急新闻：“突发！本县最大食品厂发生火灾，初步怀疑人为纵火……”格伦盯着画面中冲天的火光，忽然想起队长钥匙串上的骷髅头挂饰——那是从毒贩手中缴获的，而毒贩的口供里，曾提到过“食品加工厂的冷藏库”。不过这似乎和蓝冰并没有什么关联。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格伦扯掉后颈的纱布，伤口处的血痂已经凝结成暗紫色，形状竟与陈妮的草莓纹身别无二致。他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护士，我要出院。”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格伦抓起床头柜上的证物袋塞进枕头底。电视里的火光映在他瞳孔里，像两簇即将燎原的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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