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咽了咽口水，喉结在紧绷的皮肤下艰难滑动。消毒水的气味还残留在袖口，与巷口麻辣烫的辛辣气息混在一起，刺得鼻腔发痛。他刻意佝偻着背，工装裤的裤脚扫过地面，装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走到一位开黑车的魁梧大汉面前停了下来。初秋的阳光斜斜切过男人裸露的臂膀，刺青的虎头在汗珠间若隐若现，脖颈处新结的疤痕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才经历过一场恶斗。
“那个........青少年禁毒宣传活动在哪你知道吗？”格伦吞吞吐吐的样子像是刚学会说话似的，故意让声音发颤，同时用运动鞋尖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我女儿不是说这个活动是学校带去自愿参加的吗？”穿着红色背心，脚踩老北京布鞋的黑车司机放下啃了一半的玉米，油渍在方向盘上留下深色指印。他上下打量着格伦，浑浊的眼珠在布满血丝的眼眶里转动，嘴角叼着的香烟明明灭灭，烟灰落在前排座椅上的禁毒宣传手册上，将“珍爱生命，远离毒品”的字样烧出一个焦黑的窟窿。
格伦心里暗自叫苦，却依然强装镇定，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对，正好在哪去找朋友。”他挠了挠头，同时压低着渔夫帽，帽檐下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司机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大哥，您要是知道，顺路载我一程呗，我朋友都到了。”说话间，他瞥见副驾驶座缝隙里露出一角照片，上面是一位穿着校服的少女，背景正是他正在卧底的育贤中学。
“行吧，不过你这可是算包车哦。”司机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口腔里散发出浓重的烟酒混合味道。车子启动时猛踩油门，老旧的桑塔纳发出刺耳的轰鸣，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摆动，仿佛预示着这趟旅程的不平静。车子颠簸着驶上街道，格伦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格伦主动开口：“大哥，您干这行多久了？”话音未落，车子突然剧烈颠簸，格伦的头险些撞上顶棚。司机却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震得车内灰尘簌簌掉落：“久到能一眼看出来你是个雏儿。”他的手掌重重拍在方向盘上，喇叭声惊飞了路边的野鸽，“城西有三个禁毒宣传活动地点，你倒是告诉我你要去那个地方啊，你朋友没告诉你的话我只能送你去我女儿去的那个宣传活动地点了？”
“我是育贤中学的，您女儿呢，大哥？”格伦装作不经意地说道，试图从司机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信息。窗外的梧桐树飞速后退，树影在司机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让那张布满横肉的脸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哎呦我去，这么巧！一个学校的老铁，我们家那个妮啊，今年刚上高一。”司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格伦，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伸手从副驾驶座的储物盒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机的火苗亮起的瞬间，照亮了他眼底的血丝，“说起来，昨天她还跟我念叨，说活动现场有好多穿制服的人，看着可威风了。”
“是嘛，我还听说城西那边的废弃工厂不少，那你知不知道禁毒宣传活动的地点里那些废弃工厂有多远。”格伦强忍着车内的酸臭味将自己的声音凑了过去，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他注意到司机握方向盘的手突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唉，离不了多远，昨天的时候我就带我家小妮子提前去了一趟。”司机一边说着还一边不忘比划着，香烟的烟灰随着他的动作纷纷扬扬地落在座椅上，“到了那，你但凡往任意一个方向离开三个红绿灯后，之后的你在楼上只能看到一片片废墟和已经倒闭的仓房。”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听说这个禁毒宣传活动的地址还是县长选的呢。”说到“县长”两个字时，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格伦心中一震，表面上却依然装出懵懂的样子：“哇，县长亲自选的啊，那肯定特别安全吧。”他的余光瞥见后视镜里，司机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那眼神让他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的伪装随时会被看穿。
“安全？”司机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小伙子，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安全。就说那些废弃工厂吧，看着破破烂烂的，指不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他的话让格伦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司机这话绝不仅仅是一句玩笑。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高楼大厦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破旧的建筑和杂草丛生的荒地。格伦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发现车子正在朝着城西废弃化工厂的方向驶去。
这时，司机突然猛踩刹车，格伦的身体猛地向前冲去，安全带勒得他胸口生疼。“怎么了？”格伦警觉地问道。
司机指了指前方：“前面堵车了，得绕路。”格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前方道路畅通无阻，根本没有堵车的迹象。
“大哥，这哪堵车了？”格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同时密切关注着司机的一举一动。
司机转头看向格伦，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眼神变得冰冷而凶狠：“小子，别装蒜了，我拉过你这种毒虫，你可能现在不是，但是我知道你等会要去什么样的地方。”
“往左走，是你口中要去的禁毒宣传活动的地点。往右走，是你心中要去的地方。你现在马上给老子下车！你们毒虫至少要给我二百封口费，这是规矩，懂吗？”司机恶狠狠地盯着格伦。此时，这台老旧的桑塔纳已经被他停到了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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