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庄的话震惊了所有人,他的声音不大,甚至语调都有些可怜兮兮,但是这句话让全场都立刻鸦雀无声。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火皮的目光像是要射穿肥庄,“在这里,说这种话,你……”
“我愿意对我说的话负责。”肥庄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火皮抿着嘴点点头。
一队人押着肥庄,来到停放那辆车的地方,叫上哨兵一起盯着肥庄打开车门爬上了车。
肥庄上车后,觉得哪里不对,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车内各处都少了一些东西,少了什么,又说不上来,他只能暗暗骂道:“这帮家伙,拆老子的车……”
“快点!快点!”车外的人拿枪敲着车。
肥庄一脸愤怒,一扭脸却又换成了笑脸:“几位大哥,等等,你们这么敲,容易把设备敲坏了,到时候交不了差,我只能说是你们敲的……”
那几人一听这话,便缩了回去,盯着肥庄趴在车里的屁股。
肥庄太肥,在车内转动身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拔掉了所有的导线,把他加装的监控储存设备拆了下来,一边擦汗一边抱着这个黑色的方形匣子笨拙地下了车。车外几人上来一把夺走了匣子,押着肥庄往回走。肥庄边被推搡着前行边回头看看自己的车,他还是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被他们拆卸过。
他们回到了审判的现场,代号六十四依然在犯人席上挺胸站立。
那几人把肥庄的匣子交给了火皮,火皮看了看,说:“就这个?”
“嗯!”肥庄气定神闲地点点头,他对于脱罪,已经胸有成竹。
“这能看出什么?”火皮把匣子放在桌上,“这什么也证明不了。”
“可以证明!”一旁的木兰突然站起身来,冲旁听席招招手,便上来几个人,木兰把匣子交给他们,他们研究了一番,有人便去搬来了一台投影仪,连上了各种导线之后,木兰让肥庄过去检验了一下,肥庄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
木兰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开始吧。”
肥庄默默祈祷了一句,他最担心的就是设备出了问题,没有画面。
但是他打开开关的一刻,他悬着的心便放下了,图像清晰地通过投影仪投射在准备好的大幕布上,在场成百上千人都发出了一阵惊呼。对他们而言,这种监控画面见所未见。
从画面上可以看出,镜头是环形的,位置应该就在车顶,对车周围的一切一览无余。
画面里的一半都是车顶,另一半画面里,那个叫大可的士兵正抱着枪在车周围来回巡视。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正常。
这时,大可突然走到了画面边缘,好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话,看起来并不算陌生。
旁听席上开始出现各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火皮的表情也开始严峻和紧张,目光不安地盯着画面。微叔和木兰则皱紧眉头目不转睛。
大可的表情非常放松,刚说完一句什么,突然画面里他的对面伸出一只手来,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所有人都发出了一阵惊呼。
大可一下子丢掉了枪,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很快就慢慢垂下了双手和脑袋。
那只手一松,大可的身体像被抽干了血的皮囊,一下子摔落在地上。
随着画面里大可摔在地上,火皮也跟着打了个冷战,木兰带着胜利的悲愤看了看他。
一个身影,先是脚,再是腿,从画面边缘挪动到了车跟前,可以看到车门开了,却依然看不到这个人完整的样子。许多人都伸长了脖子观看,仿佛这样就可以钻进画面里或者看到画面后面看到隐秘的部分。
不知道他对车做了什么,只看到车顶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即那个身影便离开了车,走向另一边,走向大可的尸体。
车顶突然出现了若干道泛着白光的线条,在车顶汇聚,随即车顶上无数条金属沿着线条自动脱离了车身,开始自动组合,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发出了惊恐的叹息。他们已经不知道此刻应该主要看画面上哪个部分了。
那个身影走到了大可尸体旁边,弯腰拾起了大可的枪,拿在手里看了看,又转身看看车,露出一副僵尸般的笑容。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的长相,以至于全场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但是马上就有人愤怒地高喊:“杀死他!”
随即“杀死他”的声音便响彻全场。火皮松了口气,扬眉吐气地看着木兰,木兰的脸上则写满了意外和惊疑,她双手支住了桌子,以防止自己倒下,但是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眩晕。
但是最意外的人是肥庄和代号六十四。
肥庄崩溃地回头看着代号六十四,用目光不停地问着他:“真的是你吗?”
但是代号六十四已经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是的,他在画面里看到了自己,是自己,杀死了大可。
画面还在继续,所有人都看着代号六十四一手提枪,一手拽着大可的脚,拖着大可的尸体,走出了画面。
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火皮,火皮翻身跳到桌子另一边,一边走向代号六十四一边指着肥庄对手下说:“看好他!”几名手下如狼似虎般围了上来,把肥庄按着让他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火皮一把抓住代号六十四的领子,咆哮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说着,他一拳打在代号六十四扎满了钉眼的左脸上,代号六十四被他打得倒下,撞在了被告席的石栏上又撞了回来,火皮再次把他抓起,又要挥拳。旁听席上的呼喊声已经响得如潮水一般。微叔此时满脸严峻,他也无力去阻拦火皮做任何事情。
代号六十四却抬手指了指依然在播放的画面,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刺客?”
“你说你是刺客?”火皮对他大吼。
代号六十四摇摇头,只是指着那画面。
场下已经有人留意到了,也纷纷指着画面大喊。
火皮回头一看,只见车身上脱落的金属片已经组合成了一个机器人,他的瞳孔陡然放大了,这个机器人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他要记一辈子。
这正是他在刚刚结束的惨烈战斗中遇到的“螳螂”。
只见这只“螳螂”正抱着一台箱式电脑敲击,不知道在输入什么。
“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你果然带了奸细进来!”火皮咬牙切齿地说。
“不,”代号六十四好像被打得有点晕,“这……不是你们派去的刺客吗?”
“我们要有这个本事,你的脑袋早就被我拧下来了!”火皮感觉代号六十四不是在狡辩,而是在羞辱自己。
代号六十四突然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明白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虽然这个念头很恐怖,但是他却无法阻止自己那样去想。
他又出现了那种感觉,那种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怖的力量正在他的灵魂深处生成、膨胀,太阳穴感觉怦怦直跳,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燃烧,从心脏,到四肢。他感觉每根血管都在膨胀,最后齐刷刷涌到头上,涌得感觉整个脑袋都要炸裂了。他的眼球开始发烫,耳朵里充满了四面八方的嘈杂的声音,都来自周围的旁听的人群。
他眼前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起来,每张面孔都变得忽大忽小,本来颜色黯淡的山洞崖壁都开始泛着奇怪的光,他眼中的木兰、微叔和火皮甚至肥庄都开始飘忽摇晃。突然,他的余光里闪过一道黑影,从他视野的上方一闪而过。
他顺着抬头一看,目光僵住了,他看到另一双眼睛正从崖壁上斜乜着自己。
那是一双通红的眼睛,泛着电光。眼睛长在一个翼手龙般的梭子状的脑袋上,而脑袋下面的身体通体泛着银色的金属光泽,躯干窄小四肢巨大,前臂和小腿都长过上臂和大腿,后背上有一条带刺的脊,刺一直延伸到尾部,形成了一个尖刺。
此时此刻,这个怪物正攀爬在崖壁上,看起来正要从上方悄悄通过,却不料与代号六十四目光相对。
代号六十四一眼看到了这怪物左腿上的一道花纹,那是肥庄的房车车厢外壳上的花纹。他的脑海中,一段回忆的画面立刻清晰起来。
是的,那天夜里,正是他走到了肥庄车跟前,正是他毫不费力地掐死了大可,正是他启动了车里的某个开关,然后车内一些隐秘的金属装置自动合成了眼前这个怪物。
而这个怪物,在代号六十四眼中,却成了一位故人。
因为,正是与这个怪物长得一样的另一个怪物,当着代号六十四的面,炸死了老水的儿子。
所有人都看到代号六十四瞪着已经血红的双眼直勾勾看着上方,抬起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说了句“刺客”,话说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刚才还正常的嗓音听上去已经像是重金属乐队用键盘按出来又经过无数金属设备之后播放出来的一样。
但是人们已经无暇去好奇他的声音变化,包括木兰、微叔和火皮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上方,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怪物。人群中升起一片肝胆欲裂的惊呼。
木兰和微叔都瞪大了眼睛,他们俩没有见过这个东西。而火皮则立刻表情暴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又是你!还找上门来了!正好!”
他也认出了,这正是在战场上最后时刻出现的那种机器人,那种让他前功尽弃全军覆没的机器人。他的脑海中浮现起彼时惨烈燃烧的战场,越来越近,越来越满,满到要从脑海中炸出来。他大吼一声,从腰间拔下钢鞭,一跃而起,满腔仇恨地猛然抽向那怪物。
微叔连忙大喊一声:“保护好大伙儿……”话音未落,火皮已经蹿了上去,他的弹跳力大概是这里最好的,一跃而起,腾到半空,挥鞭就打,钢鞭在半空中一节节被释放了出来,眼看带刺的钢鞭就要打在怪物的后背上。
不料怪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一腿,把火皮连人带钢鞭一起从半空中踹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火皮痛苦地张大了嘴巴。
几名手下连忙冲上去扶起火皮。台下的人群开始骚乱起来,各个“部落”的首领开始招呼自己的人,微叔在台上张开手臂大喊着,让所有人有序撤离,木兰则一把拉起身旁抱着脑袋趴着的肥庄。只有代号六十四木呆呆地站在犯人席的栏杆里,没有人来得及留意到他。
一声巨响,那怪物从崖壁上跳了下来,一双金属大脚重重砸在地上,回声震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它低头看了看正抬头看他的微叔,微叔此时在它眼里就像是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狗。
火皮、木兰、代号六十四……在场所有人都看到,怪物用两根“手指”揪起了微叔的脖子,另一条手臂向后水平方向拉开,像是张弓,而它的“手”,则是一把巨大的尖刀,突然猛冲向前,整只“手”刺穿了微叔的身体,从另一边,带血的“指尖”冒着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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