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被套麻袋此等遭遇令人痛苦到了极点,那种身心备受折磨的感觉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难以承受。但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当张定藩再次出现在那座偏僻荒凉、寂静无人的老宅时,果不其然,那位“老兄”已然早早在此等候多时。
朱棣此刻正笑意盈盈地凝视着张定藩,那眼神中透着一种别样的温和,与以往相比,今日的他显得尤为斯文儒雅。只见他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亲切而热情的弧度,朝着张定藩做出一个优雅且极具诚意的“请”的手势,声音温和如春风般说道:“请。”
张定藩脸上泛起一抹无奈且苦涩的笑,那笑容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轻轻摇头,长叹一声说道:“老兄……您怎可如此对待朋友呀。”这话语中既有埋怨,又带着几分无奈的妥协。
朱棣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那神情瞬间的变化仿佛是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不经意间的流露。毕竟他并非生来就高高在上,处于那众人敬仰、尊崇无比的天子之位。遥想当年在北平之时,他久居军中,与将士们同甘共苦,风餐露宿。在那充满铁血与豪情的岁月里,他更多时候展现出的是武将的豪爽与直率,那种直来直去、毫不做作的性格。正因如此,面对张定藩的埋怨,朱棣赶忙赔罪道:“勿怪,勿怪。”这简短的两个字,却包含着深深的歉意。
张定藩长叹一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承载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缓缓落座,紧接着开口问道:“我那药成效究竟如何?”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妙极,妙极!”朱棣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神情犹如春日里绚烂盛开、争奇斗艳的繁花,满是欢喜与满足,接着说道:“这药一经使用,效果立竿见影,瞬间便发挥了显著的作用。只是小兄弟,接下来是否还需持续用药呢?”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药效的赞叹,以及对后续治疗的关切。
“那是自然要的。”张定藩神情严肃,目光坚定如炬,仿佛那目光能够穿透一切迷雾,郑重其事地说道:“一定要按时用药,且必须坚持不懈,直至彻底痊愈为止。”他的语气坚定而决绝,让人不容置疑。
张定藩心里此刻总算松了一大口气,就如同压在心头的巨石被稍稍挪开了一些。眼前的这个人,脾气喜怒无常,让人难以捉摸,行踪更是神秘莫测,如同飘忽不定的云雾。可怜他的太子姐夫对他的话全然不信,倘若能有百八十个护卫伴身,他也不至于如此战战兢兢,处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不过就当下而言,对方只要还需他的药,那暂时就有求于他,如此一来,倒也无需过度忧惧,至少在这短暂的时光里,他还能寻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朱棣微微颔首,脸上满是信服的神情,那表情仿佛在告诉张定藩,他对其所言深信不疑,说道:“你送的那药,至多再能支撑个三五日。”他的语气平静,但其中却透露出一丝隐隐的焦虑。
“这个……我身上倒是还有一瓶,可以维持十天半个月。只是接下来嘛……”张定藩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与犹豫之色,那神情仿佛是在权衡着什么重要的抉择,接着说道:“我调制这药,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为了这药,我耗费了这天底下不知多少名贵的药材,实不相瞒……”他的话语渐渐低沉,似乎在暗示着其中的艰辛与不易。
朱棣微微一笑,那笑容中似乎透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智慧,他似乎早已洞悉了张定藩的心思,爽快地说道:“这个你放心,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这简洁明了的话语,给了张定藩一颗定心丸。
说罢,他朝身旁的护卫轻轻努了努嘴,那细微的动作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那护卫心领神会,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沓宝钞来。
宝钞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张定藩的面前,张定藩见状,连忙伸手将其捡起,那动作急切中又带着几分谨慎,开始仔细地点验起来。
这些可都是面额百贯一张的大明宝钞,属于极为大额的票子了,在市面上甚是少见。
细数之下,足足有一百张之多,那便是整整一万贯。按照当下的市场价格来估算……呃……大致相当于五百两纹银上下。
张定藩心里不禁略略感到有些失望,忍不住嘟囔道:“老兄,你这宝钞,怎么瞧着好像是新印出来的,你看……这墨迹都还没干呢。”说着,他轻轻捏了捏手指,手指上果然沾上了清晰的墨迹,那墨迹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期望。
朱棣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装作不解地说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这天气太过潮湿的缘故。”他的解释显得有些牵强,却又试图保持着镇定。
张定藩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但也不想过多计较,心想还是先把宝钞收起来为妙,于是毫不犹豫地将宝钞迅速揣进了自己的怀里,随即咧嘴又笑了起来,说道:“哎,可怜我为您配这药,居然还要亏本,算了,我也不计较这些了,谁让我和您一见如故呢。”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的自嘲。
朱棣今日的心情格外愉悦,兴致勃勃地说道:“好久没人陪我畅快地喝酒了,来,高兴,咱们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豪放与热情。
朱棣的酒量那可是出了名的大,千杯不醉或许有些夸张,但在酒桌上也是罕逢敌手。
张定藩的酒量……倒也还算过得去,虽不及朱棣那般海量,但在一般人当中也算是不错。
毕竟古代的水酒酒精度数相对较低,所以他们只管放开了尽情畅饮便是。
几杯酒下肚,朱棣兴致愈发高涨,豪迈地说道:“用杯喝酒实在是不痛快,咱们改用碗来,如何?”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挑战与兴奋。
张定藩连忙摆手拒绝,着急地说道:“我用杯,您用碗,我年纪尚轻,喝酒多了会影响发育。”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和抗拒。
“发育是啥?”朱棣一脸的疑惑,对这个陌生的词汇充满了好奇。
张定藩听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思索片刻后说道:“这个解释起来颇为复杂,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说清道明。”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和无奈。
不过朱棣倒也没有继续追问,酒水下肚之后,他的神情逐渐变得认真起来,伸手紧紧拉着张定藩的手腕,那力度仿佛在传达着某种重要性,郑重地说道:“你算是救了我妻子的命啊。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说清楚为好。”他的目光中透着诚恳与坚定。
张定藩回应道:“您请讲。”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准备倾听朱棣的话语。
朱棣目光专注,语气诚恳地说道:“关于当今皇帝吃屎……不,吃屎的事,不知你是否愿意听我唠叨几句?”他的话语一出,张定藩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张定藩听到这话,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菜肴,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瞬间没了食欲。
朱棣接着说道:“你看,当初皇帝在北平的时候,那建文伪帝一心要削藩,既然那个时候起,皇帝在北平就已经下定决心做好清君侧的准备,那么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啥?”张定藩一脸迷茫,完全不明白朱棣的意图。
“一方面固然是要想办法麻痹建文伪帝,这其二,当然是要全力收拢人心,对吧?麻痹建文,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收拢人心,则是为靖难之举做好充分的准备。”朱棣说得慷慨激昂,仿佛回到了那段风云激荡的岁月。
张定藩略作思考,点了点头说道:“您说的在理。”他开始试着理解朱棣的观点。
“既然如此……”朱棣此时更加激动起来,醉眼朦胧地拉着张定藩继续说道:“那我来问你,倘若皇帝为了自保,故意装疯卖傻,甚至还去吃屎,这要是让北平上下的将士们瞧见了,他们心里会作何感想?身居高位之人,怎能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难堪的境地呢?”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皇帝尊严的维护。
“我实话说,您若要说皇帝当初称病,以此来麻痹建文,这或许还有可能,可要说他吃……吃……屎,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张定藩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的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张定藩摆了摆手,说道:“我早就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咱们还是好好喝酒吧。”他试图转移话题,不想在这个敏感的问题上过多纠缠。
朱棣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严肃地说道:“不成,有些话还是必须要说清楚为好。”他的坚持让人感受到他对此事的重视。
张定藩说道:“可是我觉得您说的根本没有道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和不服气。
“怎么就没道理了?”朱棣提高了音量,显得有些激动。
张定藩说道:“您看啊,既然陛下在乎自己的名誉,所以不敢裸奔,不敢吃屎……”
朱棣身躯猛地一震,满脸惊愕地说道:“且慢,怎么又冒出裸奔这事儿了?”他被张定藩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朱棣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在寒冬腊月的北平城里赤身裸体、披头散发疯狂奔跑,甚至还在路边吃屎的荒唐画面,那画面让他不寒而栗。
“一个意思,咱们就别计较这些细节了。”张定藩说道:“若是像您所说,仅仅因为在乎名誉,这根本说不通。您想想,那孙膑装疯卖傻,韩信忍受胯下之辱,还有司马懿为了麻痹曹爽,当着众人的面,口水都流得到处都是,难道他们就不要面子了吗?”他试图用历史上的例子来反驳朱棣。
朱棣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显然被张定藩的话刺激到了。
一旁的护卫眼睛朝上一翻,心中暗想,若是早几日,他肯定会当场翻脸,然后怒喝一声“大胆”,可如今……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张定藩接着说道:“而且您这样讲,实在是有损皇帝在我心目中的伟大形象。像陛下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怎么可能会在乎区区所谓的面子呢?”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皇帝的崇敬。
“真正的英雄,能够忍受常人所无法忍受的痛苦,做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举动,又怎么会在意他人的眼光呢?那些参与靖难的将士们,之所以死心塌地追随皇帝,正是因为平日里皇帝对他们的恩泽深厚,所以他们才甘愿前赴后继,为皇帝效死,又怎么会因为区区吃屎和裸奔的事儿,就改变心意呢?”张定藩越说越激动,仿佛在为皇帝鸣不平。
朱棣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张定藩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
张定藩继续说道:“何况,男子汉大丈夫,裸奔和吃屎算得了什么……”
朱棣感觉心口仿佛堵着一块大石头,眉头紧皱,说道:“怎么又提到裸奔了呢?”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和烦躁。
张定藩说道:“咱们先别纠结这些字眼。”
朱棣瞪大了眼睛,努力保持着耐心说道:“什么叫别纠结,这不是平白无故地污蔑皇帝的清白吗?”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张定藩说道:“我只是针对您方才的那些话而言,我真心觉得您刚才的解释,实在是缺乏说服力。”
朱棣说道:“好,好,好,你简直是在颠倒黑白。你哪只眼睛看到皇帝裸奔和吃屎了?”他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
张定藩不甘示弱地回道:“那您又哪只眼睛看到皇帝没有裸奔和吃屎?”
朱棣彻底被激怒了,忍不住拍着桌子大骂:“入你娘!”
“您怎么能骂人呢。”张定藩也怒了,提高了音量说道:“我看您年长,本不想与您计较,可您要是再这样口出恶言,告诉您,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他妈的,难道就您会骂人不成?”
朱棣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说道:“来,你先坐下,我再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你刚才那样说就是不对的,皇帝他可不是司马懿,也不是韩信和孙膑。”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继续与张定藩讲道理。
张定藩说道:“您说的有道理,皇帝可比司马懿、孙膑和韩信厉害多了。”
朱棣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说道:“这就对了嘛,所以不能相提并论。”
“可正因为皇帝在我心目中更加了不起,所以皇帝才敢吃屎和裸奔呀。”
朱棣的老脸开始不停地抽搐,手紧紧按着桌子,因为愤怒而不停地颤抖,以至于桌上的菜肴都跟着哐哐作响。
张定藩见此情形,连忙说道:“好吧,就算您说的对。”
朱棣连连摇头,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是就算我说的对,你根本就没有心悦诚服。”
张定藩说道:“我心悦诚服了。”
朱棣说道:“你这分明是在敷衍我!”
张定藩一脸委屈地看着他说道:“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老兄您身为大丈夫,怎么如此婆婆妈妈,像个妇人一般。况且皇帝有没有吃屎和裸奔,与我们又有何干,我们何必在这件事情上如此较真,这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吗?“
朱棣说道:“这……这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不能任由你这样凭空污蔑皇帝。”
张定藩说道:“可我这明明是在夸赞啊。”
朱棣终于不再吭声,低下头战术性地猛灌了一口酒,直接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
张定藩见状,赶忙说道:“这就对了,咱们好好喝酒嘛,何必为了这些事情争执不休呢。我当然清楚,您是靖难的旧臣,当初跟随皇帝出生入死,建功立业,心中对皇帝充满了仰慕之情。可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心里同样仰慕陛下,咱们在这一点上可是志同道合的。”
朱棣说道:“你还是少说几句吧,喝酒。”
张定藩这才重新落座,也端起酒碗,豪迈地大口喝起了酒。
朱棣此时已有了几分醉意,情绪总算稍微平复了一些,缓缓说道:“你应该出身于名门望族吧。”
这个其实根本无需猜测。
张定藩微微一笑,说道:“我看您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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