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时期便提出，人臣虽有能力、有贤行，不得背离法度，以防弄权专断。”
“故，奉法者强，则国强。”
“所有违逆大明律的藩王，入京受审，以示天下！”
“由此，天下人观法度严明，更是无人敢以下犯上。”
“否则，昔日太子为兄弟殚精竭虑，失了性命；明日，便是藩王作乱，举国动荡。”
“……”
“至于第三：收回一部分藩王手中的兵权、政权。”
“藩王诸多，但除了控制边境要塞的藩王，其余靠近内陆的，完全无需三护卫！”
“护卫人数动辄破万，内陆既然的何须耗费这么多人力？”
“再者，地方三司从此不必向藩王报告，每逢大事，直接上报陛下。”
“地方政务必须剥离，不许藩王干政，以监督宗室，确保上行下效。”
“违者，视作大罪！”
李澈甚至留了个余地。
只说“押送返京”，以防朱元璋等人难以接受。
毕竟，这里是大明。
天子、藩王、士大夫等上等阶层，自觉跟平民百姓分成两派。
法令可以约束统治阶层，但不能真的杀头论罪。
刑罚不可上大夫，是这个时代的通识。
即便不用刑，却可以扭送京师，杜绝地方再受危害，也可防止审判干扰。
异地审理的人选，自然是天子。
是打一顿，还是打两顿，该由天子决断。
如此推崇下去，随时间推移，天子渐渐收紧权力。
三世之后，就能实现“明律面前，一视同仁”。
李澈忙活了半日。
众人目瞪口呆，不知所和感想。
朱允炆一听这话，喜不自胜。
“幸亏没真杀了他，否则谁来替我说这些话。”朱允炆跃跃欲试。
他一回头，看到喘着粗气的朱元璋，咬紧后槽牙。
“皇爷爷……”
“咱，咱没事……”
朱元璋奋力撑起身子，一副坚不可摧的模样。
“咱只恨……”
“恨你那些叔叔不中用！恨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恨你爹爹……走得早了！”
朱元璋心痛极了。
他的大明，本来一派生平气象。
朱标精通人情练达，又在藩王、武将中颇有威望，并有治国手腕。
朱标若在，不仅藩王之患可缓解，他也不必前怕狼后怕虎了。
一代君王虽然心在滴血，但依然克制怒气，反复推敲李澈所言。
前殿。
杨靖提心吊胆的听到这里，不得不站出来。
“你这意思，就是要削藩！而且三世之后，宗室待遇归零，是吗？”
李澈以无声回应。
杨靖情绪激动，尖声提醒道：“荒唐啊！你这是要逼藩王消极镇守嘛？”
“藩王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若得知此举，岂非心寒？”
“心都寒了，还能勇猛么？”
这番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前线至今不安定，至少未来几十年内，需要藩王镇守。
别看大明表面蒸蒸日上，但边境线外，不少族群正虎视眈眈。
国内的太平，是以边疆战事为代价！
官员们顺着杨靖的话频频点头，却没发现李澈轻轻一笑。
“我就知道会有人这么说。”
“晋朝八王之乱，唐末藩镇割据，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说明，削藩势在必行，但也不能贸然。”
“并非削减军务支出，该给将士的好处，一分都不会少。”
“相反，还要给补偿！”
“即便三世之后没有岁俸，仅凭赏赐，也该有余荫！”
“为建功者立碑，好让大明子民世代记住，以宽慰藩王之劳！”
“当然，这钱，须让文官出。”
“天子若无威能，更易受摆布。”
“这样，也能牵制文武，以防一家独大！”
咯噔。
朱允炆脸色红肿，感觉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
啥意思啊？
内涵他呢？
在这儿耍春秋笔法？
还“若天子无能”。
还要把补贴从文官口袋中出，疯了！
这叫羊毛出在狗身上，尽慷他人之慨！
想祸水东引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本来听削藩之论，朱允炆还挺高兴的。
若是保持这个节奏，朱允炆甚至愿意保留李澈一条命。
可现在，这个想法当场作废！
朱元璋看向孙儿，语气讳莫如深：“允炆，你怎么看？”
朱允炆迫不及待地道：“皇爷爷，您明鉴啊。“
“李澈就是为了推翻蓝玉案，所以才扯这些。”
“无论文武，皆为国之重器，不该厚此薄彼！”
“……”
太孙言辞恳切，而朱元璋，却沉默不言。
他只淡淡道：“继续听吧。”
朱元璋心里忽上忽下。
别看李澈出身微寒，审问过程句句都在点上。
这满朝文武，连同亲孙子允炆，全都加一起，都未必敢直言至此。
百官是知道也不敢说。
至于好大孙……
孝心至纯感动天地，但到底缺乏些历练。
但同时，他心里不免恼火。
同样都是十来岁，人家李澈多吃了几年饭，为何就这么机灵？
也是，若数年后江山易主，胡人登堂入室，足够证明他不成器了！
正想着。
黄子澄突然开口。
“你所言太轻巧了，补贴藩王之费用损耗，从文官口袋出？”
“在座文官虽不上战场，同样为国效力，你倒想厚此薄彼。”
“文强武弱？更是无稽之谈！”
黄子澄显然带有怒意。
众官员也脸色难看，愤怒一闪而过。
本来，李澈力劝削藩，所有听进去的文官，无一不感受认同。
还以为他的疯病突然好了呢。
新皇年幼未成，藩王野心不明，削藩看似轻率，却是大明不得不走的一步棋！
然而削归削，凭啥从文官身上出啊！
“李澈这小兔崽子，给他脸了，这时候还想着拉扯国之重臣。”
“莫不是詹徽、杨靖下手太重，他怀恨在心？”
“抬举他了，这货糟心烂肺，就是想残害大明忠良！”
众翰林目露怒意，好似千道刀子刮在李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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