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桃花医馆。
杨苏满脸疑惑地问徒弟：“不留，你有没有觉得这两天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师父？没有啊，不是每天都这样吗？”王不留有些不解。
“一开始咱这医馆没人来也就罢了，毕竟招牌还没挂。可这招牌都挂起来四天了，记得第一天还有个牙疼病人上门呢。怎么这几天越来越冷清了？”杨苏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王不留小心地看了一眼门外，然后压低声音说：“师父，您真的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我这几天都没出门。”
“陛下把宰相胡惟庸杀了，满门抄斩，灭九族呢！”
嘶……
“什么时候的事？”
王不留小声说道：“就这两天。”
杨苏白了他一眼：“屋里就咱师徒俩，你还怕我听见？”
额……
王不留尴尬地提高了音量：“据说，是胡宰相在家里密谋刺杀皇帝，后来事情败露了。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杀了宰相。”
“这两天京城到处都在抓人，金陵城血流成河，百姓们吓得不敢出门，更别说来咱这儿看病了。”
杨苏纳闷道：“这些我怎么不知道？而且我也没见咱门前街道上有官兵啊？”
咦？您这么一说，还真是。
王不留也愣住了，“可能是咱们这条街比较偏僻，或者这街上的人都是好人，没和官府有牵连吧。我也是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才知道的。”
杨苏眼珠转了转，心想应该是老岳父的安排。
怎么说自己一家也算是救驾的功臣，老岳父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
正说着，门口传来脚步声，老朱黑着脸走了进来。
额……
杨苏起身迎了上去，“您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提到您您就来了。”
老朱知道这个女婿不会说话，也没计较这些礼数，板着脸说：“你小子不是嫌我烦吗？还会念叨我？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说完，自顾自地走到偏厅的茶座旁坐下，连让女婿倒茶都没说。
杨苏惊讶地看着他，“岳父，您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不应该啊，按理说您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皇帝应该赏赐您才对。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老朱冷哼一声：“这种赏赐，老夫我可不稀罕。”
杨苏连忙说：“别呀！您不要，也得给好妹争取点好处啊，皇帝应该给的，我们干嘛不要？”
老朱诧异地看着他：“你小子不是说不贪图功名富贵吗？难道我看错你了？”
杨苏笑了笑，“我是可以什么都不图，但我的老婆孩子得过上好日子。咱们一家人虽说不算立了大功，但怎么也算是间接救了皇帝的命，他老朱家能不表示表示？”
“您不在乎这点名利，我也不稀罕那些身外之物，但可以把功劳给好妹啊，不说别的，给个一品诰命夫人当当就行。这样好妹以后出去走动也能挺直腰杆了。”
噗……
你可真敢想，一品诰命夫人？那可是公侯勋爵的正妻才能有的待遇。
老朱斥责道：“老夫的女儿，在京城还用得着跟人低头？”
杨苏撇了撇嘴，“您又不是皇帝，好妹又不是公主，口气别这么大嘛。”
老朱不耐烦地说：“行了，别啰嗦了，过来陪我聊聊。那个不留是吧？你去门外看书。”
哎哎，好的爷爷，有事您吩咐。王不留赶紧拿起医术跑到了门外。
杨苏心中已然明晰，老岳父此番前来，定是因心中烦闷，欲寻自己闲谈解闷。
“唉……这两日京城中那血流成河之事，你可有耳闻？”
杨苏微微颔首，应道：“起初我并不知晓，是不留外出采买物品时听闻的。岳父大人，莫不是有哪位亲戚牵涉其中？”
老朱摆了摆手，长叹一声：“唉！虽说被杀的皆是逆贼胡惟庸的党羽，可其中也不乏曾与我并肩作战的旧相识，就连那胡惟庸，也曾算是一个。”
如此看来，老岳父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小子，你说这人当真会变吗？而且变得这般迅速！”老朱满是感慨地回忆道，“就拿那胡惟庸来说，早年一同征战时，他在大帅府担任奏差。虽说那是文职，却也是个有血性的男儿，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后来大明建国，陛下先后任命他为宁远知县、吉安通判、湖广佥事、太常少卿、太常卿等职，一路得以高升重用。因其为官刚正不阿，善于处理政务，又有韩国公李善长的举荐，洪武六年，陛下便提拔他担任宰相一职。”
“谁能想到，仅仅过了七年，短短七年啊，他竟变成了一个飞扬跋扈、权倾朝野……甚至妄图弑君谋逆的叛臣？”
老朱越说越是恼怒，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此刻在他眼中，这茶仿佛化作了酒。
杨苏只是默默倾听，直至老朱不再言语。
略作思索后，杨苏缓缓开口：“岳父，人性本就复杂多变，且难以经受住考验。”
老朱瞥了他一眼，道：“别整那些文绉绉的，说点通俗易懂的！”
“咳咳……”杨苏略显尴尬地轻咳两声，心中暗忖，倒是忘了老岳父是个行伍出身的粗人了。
“简单来讲，财富与权力极易腐蚀人的内心。况且这世间大多数人，终究不过是血肉之躯的凡夫俗子，鲜有人能抵御财富和权力的诱惑。”
老朱皱起眉头，仔细聆听，说道：“你再详细说说，我没读过多少书，你尽量说得明白些。”
杨苏点头，接着说道：“打个比方，倘若您年轻时只是一名小兵，那时的您待人必定温和谦逊，做事也小心翼翼，对上不敢与长官高声言语，对同僚也不敢轻易得罪，对吧？”
老朱点头，表示所言极是。
“那如今呢？您身居高位，且不说掌控着多少人的生死大权，单说对待府中的下人，还能如往昔那般温和吗？”
老朱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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