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建文四年,六月初九。
一望无际的战船冲破滚滚长江的流水,自东向西奔涌而来,战鼓声震天响,旌旗猎猎,迎风招展。
不多时。
燕王朱棣的虎狼之师,就在这南京城北的滩涂上列开了阵势。
“陛下!陛下……!”
徐辉祖迈着急促的步伐快步来到朱允文面前,微微躬身,沉声说道:
“陛下,燕逆渡江而来,已经在城下列阵,即将开始攻城!”
闻言。
建文帝朱允炆持着毛笔的手腕微微一抖,一滴墨珠随之掉落在空白的圣旨上,晕染开来。
“呵,终于来了……”
朱允炆把毛笔搁在砚台上。
然后抬起头来,忽然呵呵一笑,脸上居然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沉重与紧张之色。
“来便来罢!朕要与四叔最后做上一场!”
“解缙!”
“臣在!”
侍候在外的翰林待诏解缙连忙进殿。
“从此刻开始,南京城中立刻戒严,若有人胆敢违抗禁令出行,便当街斩杀,无需审问!”
“你且去把朕的口谕传给五城兵马司!”
“是!”
解缙恭敬行礼,转身传旨去了。
“徐爱卿。”
“你主持城防,务必要尽全力守住南京城!”
“此战若是胜了,你我君臣自然是无恙,但若是败了,咱们的下场你应当很是清楚……”
徐辉祖身形一滞。
心思百转间再度弯腰,恭敬行礼,向朱允炆保证必定会誓死守城,言辞恳切,语气郑重,神色间满是决绝!
“徐辉祖的罪过四叔,此战,他肯定会尽全力守住南京,不然的话,以四叔那种做事做绝的性子,绝对要把他给宰了……”
“唉。”
“希望能够守住吧,守住就还有希望!”
朱允炆心中一阵盘算。
想到再过几日,兴许齐泰和黄子澄就能率领新招募的兵马前来勤王,便稍稍松了口气。
不久之后,五军都督府。
徐辉祖坐在主位上,坐在他左手边首位的正是曹国公李景隆。
虽然李景隆有点菜。
但凭借着他的出身和爵位,以及此次守城担任副职的身份,坐在这里自然没有问题。
“诸位。”
“所谓自家人知自家事,城中的兵马情况,想必诸位同僚也都知道。”
“想要阻挡住燕逆,极不容易。”
众将闻言默然。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就算大部分受教育水平基本等同于胎教肄业,但这不代表他们脑子有坑,对于当下的形势他们自然是一清二楚。
挡住燕王?!
开什么大明玩笑!
能挡住燕王的精锐早就在淮河北丧失殆尽了!
城中这些兵马,除了皇帝的禁军之外,其他的不全都是从前线退下来的残兵败将亦或者新兵蛋子?!
挡住朱老四,做梦呢?!
“事在人为。”
“我等既然已经在大朝会上跟陛下保证誓死守城,自然要践行诺言,与南京城共存亡!”
“且都下去准备罢!”
徐辉祖大手一挥。
堂上众将皆抱拳行礼,转身奔出衙门,骑上马带着自己的亲信部众和家丁家将,前往各处城门防守去了。
偌大的堂上,只余下徐辉祖和李景隆二人。
“咳咳……”
李景隆咳嗦一阵。
起身四周转了一圈,见无人之后反身回来,站在徐辉祖面前沉声询问道:
“什么时候动手?!”
“莫急,莫急!”
“你快去城东和殿下汇合,我则带着五军都督府的人去北城,到时候按照之前殿下的布置一步步来,莫要出了差错!”
徐辉祖双眼死死地盯着李景隆。
“护住殿下,依计行事!”
“咱们两个能不能守住父亲传下来的爵位,保住自己和家小的性命,就看这一遭了!”
李景隆闻言,郑重点头。
与此同时。
南京城东北方向的金川门城楼上,朱楹站在墙垛后,手搭凉棚,望着远方,看见天际间弥漫起一阵薄薄烟尘,嘴角微微上扬几分。
那里潜藏着燕王朱棣的数千骑兵!
统军将领,正是年富力强的燕军大将朱能,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成国公。
在朱楹的计划中。
燕王在南京城北布置下的重兵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必杀一击,实际上就是朱能的这数千骑兵!
不远处。
看见朱楹走上城墙来的谷王朱橞冷哼一声,斜眼瞪着朱楹,刚想上来嘲讽他几句,却忽然脚步顿住,僵在原地。
因为朱楹身后,此刻站着两个大汉。
朱高煦身穿铁甲,脸上带着一副纯黑的面甲,手上拎着那把沉重的开山斧,站在朱楹身后,如铁塔一般。
旁边的郑和也是类似。
不过他没带面甲,只是在下颌处贴满了一层大胡子,算是易容,体型虽然不及朱高煦,但也是魁梧雄壮,眼神锐利。
谷王朱橞咽了口唾沫。
看见两个大汉那不善的眼神,瞬间把心中要恶心朱楹的念头打消了。
“这家伙从哪弄来了俩煞星?!”
朱橞暗暗嘀咕一阵,又剜了他一眼,转头跟身旁的徐增寿低声说话去了。
徐增寿冲朱楹眨了下眼,朱楹了然一笑。
时间就这么慢慢的过去。
城北处,已然传来了阵阵轰隆隆的巨响声,想来应该是燕军的回回炮发威了,此刻正在疯狂轰击着南京城的城墙。
“徐兄,时候差不多到了!”
忽然。
谷王朱橞声音沙哑地低唤一声。
徐增寿闻言右手握住腰间长刀的刀柄,冲他重重点头!
下一刻。
谷王朱橞突然伸手摸向腰间,拔出一枚传讯烟火,掏出火折子来就要朝天发射而去!
“谷王朱橞,你要干什么?!”
不远处的朱楹见状大喝一声。
谷王朱橞闻言回头,伸手指天,烟火引线极速燃烧,只是他刚要哈哈大笑,便看见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额……”
一只蒲扇大小的巴掌,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