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元璋整理思绪之时，朱棣已开始向朱由检面授机宜：“你如今面对的局势已十分危急，必须当机立断，尽快平定起义、稳定局面。
眼下朝廷还有多少机动兵力可用？”
“回成祖......太宗爷，各地平叛御敌都缺兵员，京师兵力也极度紧张，勉强凑集，大约还剩五万左右的机动兵力。”
朱由检神情严肃地答道。
“仅有五万？不过这些兵力已足够。你亲自领军出征，皇帝亲征必能大振士气，与地方军队协同作战，平定叛乱便不在话下。
待内部流民起义平定后，再蓄力对外，区区女真外蛮，覆灭他们就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朱棣眼中锐气尽显，仿佛已经亲自率大军荡平了一切敌军。
朱由检听完，面色涨红——成祖爷几乎一生都在征战沙场，御驾亲征元人更是家常便饭。
称他为“马背上的皇帝”，不如唤作“征北大将军”更为贴切。
可朕并非行军打仗的料，他这法子，朕实在难以施行。
“回禀祖宗，臣孙不像二位祖宗那般用兵如神，若贸然御驾亲征，恐怕会事与愿违......”
朱棣闻言醒悟：并非人人都如自己一般擅长军事、喜好征战，就连父皇在占据应天之后，也很少亲自出征。
他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父皇，转而对朱由检道：“那便选派一位信得过的将领，授予他临机决断之权，命他代领这些机动兵力横扫战场。
你在朝廷中枢，需全力配合支援，粮草、饷银等物资，绝对不可拖延、亏欠......”
朱棣简要阐述了后方支援保障的重点——他自己出征元人时，朝廷向来筹备周全，军队没有后顾之忧，方能克敌制胜。
“将领人选倒有，臣孙麾下的孙传庭、洪承畴，皆是文武双全、可担大任之人。”
朱由检点头应道，随即又提出难题，“但祖宗，朝廷在银两方面仍有巨大缺口......”
“那就想办法筹银子！”
朱棣没好气地瞪了朱由检一眼，“削减一切不必要的开支，将能筹集的银子全部集中起来，优先用于平叛。若还不够，便去借，各地的地主富户、朝廷的公侯大臣，他们手中必定有银子可借。”
“可这法子，臣孙已经试过好几轮了，”
朱由检有些尴尬地说，“只是收效甚微，向他们筹借的银子，统共不过几万两，与军费的巨额开支相比，不过是杯水车薪。”
朱棣摆摆手，说道：“你需向各方说明利害关系，若流民势力坐大，朝廷无力剿灭，首当其冲遭殃的便是他们，这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应当都懂。
况且事态已万分紧急，就不必再顾忌什么朝廷礼法、皇家颜面等虚浮之物。
你直接下旨，以朝廷和皇家的信誉作保，定下借款利息，承诺待局势平定后，本息尽数偿还，如此一来，各方出资的积极性定会更高。”
朱由检面露恍然大悟之色——此前他向各方筹款，皆派人游说，毕竟直接下旨或发朝廷公函索要银两，实在有违礼制，且内阁大臣也不同意此等做法。
如今既然祖宗已然发话，他便再无心理负担。
“太宗皇帝英明！孙臣深受启发。”
朱由检神情恭谨地行礼拜谢，语气中满是恳切之意。
“当前局势危急，若列祖列宗再无其他教诲，孙臣恳请先行告退，尽早去筹备此事？”
“朕……”朱棣轻轻点头，对朱由检“从善如流”的态度颇为赞许，转而向始终沉默的朱元璋欠身请示，“父皇，儿臣暂时没有其他计策了，不知您是否有吩咐？”
此前朱棣已向朱由检详细阐述了应对之策，并敲定了具体实施方案，直到最后才想起要请朱元璋补充意见。
在朱元璋眼中，这看似“合乎礼数”的举动，实则暗藏越矩之嫌。
吩咐？
这混账老四，把好主意都说尽了，让咱还能说什么？
这小子简直分不清尊卑！
朱元璋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语气淡淡地开口：“皇孙，你先按老四的法子去办吧。办法说得再漂亮也没用，关键是要把事情落到实处。”
朱棣明显听出父皇话里有话，不禁低下头，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朱由检则一脸恭谨地叩拜道：“是！孙臣定当牢记太祖皇帝的教诲，必定竭尽全力办好此事，力挽危局。
那孙臣便先行告退，此后每日处理完政务，必来这偏殿向两位祖宗奏报进展。”
“去吧。”朱元璋轻轻挥手，目光注视着朱由检小心翼翼退下的背影。
他对这个后世子孙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只觉得对方身上透着浓浓的不自信与无助，丝毫没有君临天下的威严——这绝非一位登基十六年、正值壮年的帝王该有的气度。
反观眼前这位年逾花甲的老四，却依旧锋芒毕露。
只是，这种锋芒让他尤为不悦。
数十年的帝王生涯，早已让他本能地排斥任何可能与自己比肩的存在。
朱元璋不自觉地转头，再次上下打量着朱棣，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朱棣自然察觉到了父皇的敌意。
此时的他，已君临天下二十余载，同样无法适应有人凌驾于自己之上——即便对方是自己既敬畏又爱戴的父皇。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片刻后，朱棣率先打破僵局：“父皇，天色已晚，您刚经历大变故，想必身心俱疲，不如先回宫歇息？来日方长，其他事宜，儿臣再慢慢向您禀告。”
朱元璋皱眉望向殿外，见夜幕早已降临，四肢肿胀、浑身乏力的感觉突然袭来，便应道：“也罢，就依你所言。咱确实有许多话要问你，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
说罢，朱元璋起身欲行，却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今日他先是痛失太子，又因天降异象震惊不已，情绪大起大落之下，直至此刻心情稍定，才察觉到身体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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