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归,春满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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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池边吧。”林羽的声音还有些哑,肩胛的伤口刚拆了线,抬手时还隐隐作痛。他手里攥着块青石板,是从塌了的供桌上捡的,上面还留着半道“佛”字,“他总说,看着莲花开,心里踏实。”

徐妙锦点头,蹲下身摸着池边的泥土。那场大火没烧到莲池,池里的莲芽反倒长得更旺了,圆叶浮在水面上,像铺了层绿玉。她想起张老爹晒面粉时的样子,白胡子上沾着粉,笑起来像尊弥勒佛,眼眶忽然就热了。

孩子们在废墟里捡东西,阿珠的额头还包着布,却不肯闲着,把烧黑的铜盆翻过来,说要当小桌子用。小宝则抱着半截红绸带,那是拜堂时他攥在手里的,被火星燎了个豁口,却宝贝得紧,说要留着给婶婶和林叔叔重新拜堂时用。

“婶婶你看!”阿珠忽然举着个东西跑过来,是那支莲花银簪,簪头的纹路被熏得发黑,却没断,“还能用呢!”

徐妙锦接过银簪,用袖口擦了擦,银面渐渐露出光来,映着她的脸,也映着不远处正在清理瓦砾的林羽。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后背的补丁是她前日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把破洞遮得严实。

“等堂屋修好了,就把它插在镜台上。”徐妙锦把银簪放进怀里,指尖触到那半块并蒂莲玉佩,是李齑珏被带走前,镇国将军让她收好的,说这是徐侍郎留下的念想,“还有你爹娘的牌位,也该请回来供奉了。”

林羽嗯了一声,手里的瓦刀敲在砖头上,发出清脆的响。他正把烧裂的青砖一块块捡出来,能留的就码在一旁,不能留的就砸碎了垫地基。阳光落在他的侧脸,把结痂的刀疤映得浅了些,倒添了几分温和。

工匠们在搭正屋的梁,木头碰撞的声音咚咚作响,惊得池里的鱼跳起来,溅起细碎的水花。有个老工匠蹲在池边抽烟,看着林羽干活,忽然对徐妙锦说:“你家汉子看着面生,倒是个实在人,这般重活,换了旁人早歇着了。”

徐妙锦笑了,没说话。她知道林羽不是在逞强,是想快点把家修好。这莲安堂藏着太多东西——张老爹的疼惜,爹娘的遗愿,孩子们的笑声,还有他和她没说完的话,总得有个地方,把这些都好好收着。

傍晚时,赵勇带着镖局的兄弟来了,还拉着两车木料和布匹。他脸上的刀疤在夕阳下泛着红,见了林羽就喊:“林大哥,我带了新采的野蔷薇,插在堂屋准好看!”

车斗里果然堆着半车蔷薇,粉的白的开得正盛,枝条上的刺被细心剪去了。徐妙锦想起林羽说过要戴手套摘花的话,眼眶又热了,赶紧转身去拿陶罐插花。

“李齑珏的案子结了,”赵勇凑到林羽身边,压低声音说,“招了十年前通敌的事,连带出三个朝廷的大官,现在京城里正查得紧呢。镇国将军说,让你伤好后务必去趟京城,陛下要亲自赏你。”

林羽手里的瓦刀顿了顿:“不去了。”

“啊?”赵勇愣了,“那可是天大的荣耀……”

“我答应过妙锦,”林羽看向正在插花的徐妙锦,她的红衣裳早被烧了,此刻穿着件月白色的布衫,鬓角别着朵蔷薇,在暮色里美得像幅画,“要留在这里,给她摘最大的莲蓬。”

赵勇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笑了:“也是,这莲安堂的日子,比京城的金銮殿舒坦多了。”他拍了拍林羽的肩膀,“那我先回镖局了,有事派人捎个信,兄弟们随叫随到。”

送走赵勇,天已经黑了。林羽点起油灯,昏黄的光映着刚搭好的竹棚,棚下堆着新劈的柴火,散着松木的香。徐妙锦端来两碗面,是用张老爹留下的最后一点面粉做的,卧着两个荷包蛋,汤里飘着葱花。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把筷子递给他,自己却没动,只是看着他肩胛的伤口,“还疼吗?”

“早不疼了。”林羽夹起一个荷包蛋,放进她碗里,“你多吃点,这几日累坏了。”

孩子们已经睡了,阿珠抱着那支银簪,小宝攥着半截红绸带,两人挤在临时搭的木板床上,呼吸均匀。月光透过竹棚的缝隙照进来,在他们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徐妙锦忽然想起那只樟木匣,此刻正放在竹棚的角落里,里面装着爹娘的半块玉佩和那卷密信。她本想把这些交给官府,林羽却说:“留着吧,是念想。”

“等堂屋修好了,”林羽忽然说,“咱们重新拜堂。”

徐妙锦的脸瞬间红了,低头搅着碗里的面:“都老夫老妻了……”

“那不一样,”林羽看着她,眼里的光比油灯还亮,“要请镇上的王秀才再来写次婚书,要让孩子们牵着红绸带,要给张老爹的坟前供上双份的寿面……这次,定要安安稳稳的。”

风从竹棚的缝隙钻进来,吹得油灯的光晃了晃。远处的山林里传来鹧鸪的啼叫,清越得很。徐妙锦抬起头,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忽然觉得,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惊,都像莲池里的涟漪,风一吹就散了,只剩下满池的暖。

三日后,莲安堂的正屋梁上挂了块新匾额,是林羽亲手写的“莲安堂”三个字,笔锋不算好,却透着股踏实的劲。徐妙锦在堂屋的瓶里插了新摘的蔷薇,粉白的花映着竹编的窗棂,竟比从前更雅致了。

孩子们在院子里追蝴蝶,小宝手里拿着林羽做的小网兜,阿珠则蹲在池边看蝌蚪,嘴里数着“一只,两只……”

林羽坐在门槛上劈柴,徐妙锦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给他缝补被木刺勾破的袖口。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得像春天的絮。

“等夏天来了,”徐妙锦穿好最后一针,把针线放进竹篮,“咱们在莲池边搭个凉棚,晚上就坐在棚下看星星。”

“好,”林羽放下斧头,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茧蹭着她的皮肤,痒得她想笑,“再给你做个竹床,你靠在上面,我给你剥莲子吃。”

徐妙锦笑着点头,眼角的余光瞥见池边的新坟,张老爹的墓碑前摆着碗清水,水里插着朵刚开的蔷薇。她知道,张老爹定是在天上看着呢,看着这满池的莲,看着这院的人,看着她和林羽,把日子过成了最暖的春。

檐角的半只风铃又响了,这次的声音不再喑哑,倒像是在笑。风里带着蔷薇的香,混着泥土的腥,还有面粉的甜,把整个莲安堂都裹在里面,暖得让人想眯起眼。

往后的岁岁年年,该都是这样了。有拆了又建的屋,有枯了又荣的莲,有吵吵闹闹的孩子,还有握了就再也不会松开的手。

张老爹定是在天上看着呢,看着这满池的莲,看着这院的人,看着她和林羽,把日子过成了最暖的春。

檐角的半只风铃又响了,这次的声音不再喑哑,倒像是在笑。风里带着蔷薇的香,混着泥土的腥,还有面粉的甜,把整个莲安堂都裹在里面,暖得让人想眯起眼。

往后的岁岁年年,该都是这样了。有拆了又建的屋,有枯了又荣的莲,有吵吵闹闹的孩子,还有握了就再也不会松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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