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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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靖送走雪北岳,沉吟片刻说道:“师父,我觉得雪前辈的话不尽不实,只怕有渲染夸大的成分。。”

范遥一听,好奇起来,问道:何以见得?”

文靖道:“首先就如雪前辈所说,即使明教比武败于红日教,虽然出丑,但也不至于像雪前辈所说,明教从此无法在江湖立足。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胜败乃兵家常事。

其次雪前辈说一接到红日教放言挑战明教的消息,便快马加鞭赶来见师父,可是又说已经和明教众兄弟推测商议过了,这话自相矛盾,难以自圆其说。雪前辈如此这般,只怕另有目的。”

范遥欣慰大喜,说道:“想不到徒儿如此机敏,未入江湖,便能想到这番道理。我也觉得雪北岳近些年来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不知道他什么心思。”

文靖一边给范遥捏肩,一边说道:“红日教教主雪野原,光明左使雪北岳,两人都恰好姓雪,倒是有趣。不知道雪北岳前辈是如何坐上这明教光明左使宝座的?”

范遥双眼望天,似是回忆往事,过了良久方才说道:“雪野原是之前江湖上突然崛起的一代高手雪士山之子,我也派人查过,与雪北岳同姓,应是巧合,除非他们几十年前就开始布局。

雪北岳本是苏州张士诚的幕僚,他少年聪慧,十几岁便深受张士诚信任。

那一年,我明教攻打苏州张士诚部,围攻数月不下,死伤不少弟兄。后来雪北岳与我明教杨逍杨教主暗通秘信,率众投诚,里应外合之下方才拿下苏州。

其时明教光明左使之位空缺,杨教主大喜之下,便封了雪北岳为光明左使。”

文靖道:“原来如此,雪前辈当上光明左使之后,是不是有很多明教老兄弟并不太心服口服。”

范遥说道:“不错,但是雪北岳也从张士诚部带来了不少兄弟一同加入明教,大家为了教中团结,只是心内嘀咕而已。后来杨逍教主仙逝,明教又受到朝廷打压,群龙无首,教中兄弟开始四分五裂,大家也就顾不上雪北岳光明左使之位啦。”

文靖思索一会儿说道:“师傅是明教的三朝元老,先后在阳教主,张教主,杨教主座下任命光明右使,赤胆忠心,无人不服,地位无可撼动。

徒儿猜想,雪前辈有可能是想借本次明教与红日教之战,立下不世之功,好坐稳光明左使之位,继而升任教主宝座也不无可能。”

范遥摇头道:“你的猜测前边或许正确,但是想当明教教主,没有我的点头,那是绝无可能。昔日杨教主仙逝之前,曾留有遗物,托付给我,谁继任明教教主,便将那物交给他。那东西只有我知晓所在,没有那个遗物,万万不能继任教主,那是明教众多兄弟都知道的。”

文靖笑道:“原来师父在杨教主心中的地位这么高,杨教主留下什么宝物啊,这么珍贵。”

范遥道:“一支用天外宝玉打造的玉箫,取名冰魄,是由天上掉下来的陨玉所精心打磨而成,刀剑不断,水火不侵,乃是当年杨教主最心爱之物。”

文靖又笑,说道:“怪不得师父不光传授徒儿武功,也教徒儿弈棋弹琴,吹笛吹箫,原来师父和杨教主都是文武双全,多才多艺之人,年轻时定是江湖上的风流美男子,还不把年轻姑娘们迷的神魂颠倒?”

范遥装样作势要打文靖,文靖笑着逃开。范遥心想:“你小子还敢调侃起为师来,我与杨教主当年江湖人称逍遥二仙,我俩联袂笑傲江湖的时候,你老子还没出生呢。”

范遥回忆着往事,思绪飘向了远方,忽然想起那个人来。那一日,她一身紫衣,长剑胜雪,碧水寒潭上一站,当真胜如凌波仙子……不知她此时是否还活着,这许多年过去,想来已是一堆黄土。人生如梦,恍如隔世,不知不觉间已近百年。

他内心伤怀,忽犯酒瘾,对文靖:“徒儿下山去打点酒来。”

文靖应声是,揣了三两碎银,拿起酒葫芦走下山来。

天气严寒,走到青云湖畔,发现湖面已结寒冰,宛如一块纯洁无瑕的巨大玉石镶嵌于大地之上,湖面一侧的悬崖石壁上,以“金错刀”笔法字体刻着“水月洞天”四个大字。

文靖从小就见到这四个大字,笑着摇摇头,心想:“不知何人会在悬崖峭壁上刻上水月洞天,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文靖到了青云镇上,打满酒葫芦,忽见红莲赌坊门口人头攒动,一圈人对着地上指指点点。

文靖找个缝隙挤进去,见是一个大婶坐在地上嚎啕痛哭。他听了一会,原来是大婶儿子偷了家里的房契地契来赌坊输得精光,大婶借了银子来赎,赌坊却漫天要价,大婶这才急得痛哭流涕,在地上打滚。

这时从赌坊中走出一名黑衣汉子,手里提着刀,指着那大婶喝道:“再不快滚,影响赌坊生意。老子砍死你。”

文靖本不欲多管闲事,眼见那刀将要砍到那大婶肩膀,这一刀要砍实了,只怕整条臂膀都得卸下来。

文靖终不能眼看着见死不救,上前一步握住那汉子拿刀的手腕,说道:“兄台何必跟一妇人一般见识,要是闹出人命,只怕不好收场。”

那汉子喝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敢到这里来多管闲事。嫌命长么?”想要挥刀砍文靖,手腕被人握住,欲要抽出,便如蜻蜓撼柱一般纹丝不动。他连加了三次劲力,始终无法脱出。

他这才知道遇上了高手,口气也软了下来,道:好汉也知道,赌坊有赌坊的规矩,好汉想要发善心帮这大婶,何不出银子帮她把房契地契赎出来?”

文靖放脱那汉子手腕,问道:“需要多少银子?”

黑衣汉子揉了揉被文靖抓麻的手腕,道:“至少五百两。”

那大婶一听要五百两银子,发了疯似的骂道:“天杀的,我家房子田地加起来也卖不到一百两银子啊,你们这黑心赌坊是想要我们全家的命啊。”

文靖怕大婶又激怒赌坊的打手,多生事端,让周围的看客安抚住大婶,说道:“婶子先去旁边的茶摊坐一会,我去帮你把房契地契赢回来。”

赌坊周边多是泼皮无赖,一窝蜂的涌进赌坊看热闹。文靖走进赌坊,但见里面人声嘈杂,有的高兴大笑,有的垂头顿足,混合着搓牌九和摇骰子的声音。

文靖走到一桌摇骰子押大小的赌桌前,心想十赌九诈,赌坊必有作弊花样。他注目看那宝官摇骰盅手法,又听骰子落地声音,却并无发现异样。

骰盅里共有三粒骰子,每粒骰子有一至六,六个点数。宝官摇完骰盅落地,三枚骰子点数想加,若为四点到十点,则为小,十一点到十七点则为大。压中大小赔率为一赔一。三枚骰子全部点数一样,则为豹子,押中赔率为一赔百。其中若是豹子一点或者豹子六点,若押不中则为庄家通杀。

文靖精通暗器听风之术,仔细听每粒骰子落地的声音。每粒骰子点数不同,落地之声也就不同。文靖听了一会,已能听出每粒骰子的点数。

这时跟着文靖进来看热闹的泼皮早已等得不耐烦。有的阴阳怪气道:“不是来赢房契地契么,怎的迟迟不敢下注。”又有人道:“不会是吹牛哄那婆娘开心的吧,哈哈哈哈。”

文靖微微一笑,掏出打酒剩下的二两碎银,押了小。

周围看热闹的泼皮又是大笑,有人说道:“我还以为来了个大财主,原来是个穷鬼。”又有人道:“二两银子就想赢五百两,想钱想疯了吧。”他旁边一人道:“这小伙子莫不是个傻瓜,以为天上会掉银子呢。”

文靖不和这些泼皮无赖一般见识,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

那宝官揭开骰盅,三粒骰子点数相加为八点,为小,文靖押中,二两银子变为四两。文靖接着下注,将银子全部押大,又中,就这样,文靖连中七局,面前的银子已是二百五十六两。

周围赌客见文靖出手必中,喝彩声不断,纷纷跟着下注,摇骰盅的宝官赔掉赌坊许多银子,不由得额头冒汗,脸色发白。

这时一个精壮汉子走过来换下那个宝官,说道:我来陪阁下玩一玩。”

文靖见他全身肌肉虬结,太阳穴深陷,应该是外家功夫的高手,武功不低。心想:“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那人右手拿起骰盅,猛的在赌桌上一划,摇起骰子,在空中不停摇晃。但听的骰子在骰盅里咔咔作响,那人将骰盅转了十多圈,方才将骰盅放下。

文靖听出三枚骰子,一粒点数是三点,一粒是四点,另一枚却还在不停旋转。文靖心想:“这一招倒是高明,我押大你便开小,我押小你便开大。”

那人见文靖迟迟不出手,问道:“客官怎地不下注。”

文靖笑道:“等等,等骰子停下再下。”那人已知机关败露,料想瞒不过文靖,不用开盅便已输了。说道:“阁下耳力如此之佳,想必听说过红莲教,这红莲赌坊乃是红莲教下产业,阁下武功高强,何必为一妇人出头?”

文靖知道红莲教在青州府一带声势浩大,教主大名王赛儿,是一介女流,自称红莲圣母,附近百姓从者甚众。

文靖道:“在下本来不想多管闲事,既然插手,便不能半途而废。这些银子在下分文不取,不如将那大婶的房契地契物归原主如何?”

那人道:“那是小事一桩。”双掌一拍,叫来手下将那房契地契还于那妇人,那妇人千恩万谢的去了。

文靖道声谢,便要告辞。那汉子冷声道:“阁下如此折我红莲教面子,不留下一手绝活便走,不觉得有些过分么?”

文靖诧异,心想:“我一没出千,二没强取,乃是光明正大赢来,怎么就过分了?”口中说道:“兄台想怎么着?”

那汉子森然道:“在下想试试阁下的武艺。”双手作鹰爪之形,猛然向文靖胸口抓来。

文靖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向后急退,避开那人势若雷霆的一抓。

不料那人手指力尽之时,手臂陡然长了半尺,文靖一来毫无预料,二来那人功夫也实在高明,终于躲避不及,只听哧啦一声,前襟已被那人鹰爪功扯破,露出胸膛。

那人忽然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文靖前胸,喃喃道:“龙纹玉佩!龙纹玉佩!终于找到了,哈哈,哈哈哈哈……”

文靖不理他发疯,急忙整理好衣裳。那人喝道:“你这胸前的龙纹玉佩哪里来的,快说!快说!”

文靖说道:“我干么告诉你,你管的着么!”心中却想:“师父只是让我不要将玉佩轻易示人,却没说来历,看这人的疯样子,只怕这玉佩有些渊源。

那人呼哨一声,一挥手,十来名手持长刀的打手将文靖团团围住,那人说道:“只要阁下将玉佩留下,今日放你一条生路。”

文靖笑道:“这是改赌为抢了,不开赌坊,改做强盗了。”一个闪身,冲入人群,他这时也已心中有气,心想这赌坊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害苦了多少家庭,不必手下容情。

拳打脚踢,下了重手,被他伤到之人,不是肋骨折断,便是手脚折断。片刻之间,已伤了七八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哎吆哎吆的呼痛。

那人眼看不对,施展鹰爪功攻了上来,这人可比那些打手厉害多了,只见他手如鹰爪,一抓一啄,一招一式都是狠辣刚猛,却又灵动无比。文靖拳头打到他身上,他浑如不觉,应该还练过铁布衫之类的功夫。

文靖看他鹰爪功招式精妙,颇有可取之处,有心引他使出全招,只一味和他缠斗。

自这边争斗一起,众赌客和看热闹的闲汉便蜷缩在一角吓得瑟瑟发抖,想跑又不敢跑。这时眼见赌坊里的众打手被文靖打的满地都是,再也没有平日的威风,不由得心里称快。众人平时输的狠了,见有人闹事,全身兴奋,眼神中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感。

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句:“抢银子啊!”朝赌桌上的银子跑来,有一个便有第二个,众人发一声喊,几十人如潮水般涌向各个赌桌,柜台,不到片刻,各处的银子便被搜刮干净,那些没抢到银子的,便去抢赌坊的瓷瓶字画,桌椅板凳,一时间赌坊一片狼藉,如蝗虫过境般被掠夺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