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西北想得到的东西都已经得到,和欧贤、郑时、姚爽该说的也都说了,杨道焕便把前往京师的事情提上日程。
先是把巨额的银两换成银票。
这个“银票”,并不是大明宝钞,而是私人钱庄开出的票号。
和现代银行业务不同,虽然携带和兑换方便,两地银价的差异和银两成色的不同,会存在折损。
不过,考虑到这次走得很远,杨道焕还是换了银票。
然后买马和马车,男人都骑马,女人坐马车。
一是为了加快速度,二是为了方便逃跑。
最后,全员换了身衣服。
把剩下的闲散银两和铜钱分成几份,一人揣一份,万一有个意外能不至于饿死。
做好了这一切准备工作,杨道焕在三日后辞别欧贤、郑时和姚爽等三人。
再与前来送行的曾令先、韩令真道别,杨道焕揣着一份举荐函和一份引荐信,踏上前往京师大道。
从西安府向东而行,穿过潼关、陕州、渑池,抵达洛阳。
这条入京路线,是为了避开同样闹灾的山西。
在洛阳休息一日,再从孟津渡河,过怀庆府一直向北。
直到广平府的邯郸,算是一只脚踏入京师。
再走顺德府,真定府,保定府,于八月二十一日下午,抵达了京师的崇文门。
崇文门,是入京师的必经之路,也是收税的地方,商贾云集。
杨道焕在门外很远就下马,随着百姓们一起往城里走。
高大的城门,一点点的清晰,威严赫赫。
京师,谁的京师?
被困在罗网,想要极力挣脱,以宣泄欲望的主宰;还是侍奉在至尊侧畔,对外耀武扬威的鹰犬;或者是潜心修行圣人之学,却绝大部分只是俗人的百官;再或者是沿途所见庄园的主人,生来注定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
以前是他们,未来一段时间或许是他们,将来就是自己!
我,杨道焕,从迈入京师开始,要将历史的车轮改道。
“闪开!”
一个无情的声音,瞬间击碎了他的万丈豪情。
他和其他人一样下意识的、麻溜的让道。
一群骑马的人,纵马入内,扬长而去。
只留下阵阵扬尘,让人又皱眉又揉眼睛。
“谁呀?这么不守规矩!”
“守规矩?那是给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守的,东厂的番子、皇帝的近臣,规矩就和他们无关。”
“难怪呢。听闻提督东厂的陈爷,是一位好人。”
“好?喊一声‘闪开’,已经阿弥陀佛。年初被贬的尚爷,那叫一个残暴。看你手上有值钱的东西,挥刀就砍,再夺过来。”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杨道焕一行人进入崇文门。
城里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这些热闹都与杨道焕关系不大,他只想知道国子监在哪里。
“信孝,你去打听一下国子监的位置。”杨道焕道。
“少爷,老奴手里没钱了。少爷给点钱,老奴去打听。”
相处时间久了,林信孝知道主人家喜欢直言直语的家仆,所以说话爷很直接。
“问个路还要给钱?”
“京师寸土寸金,少爷又是外地人,没钱寸步难行。”
“额,算了,天色不早,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顺便打听一下国子监在哪里。”
杨道焕想省钱。
还没走几步,就被几个中年人贴了过来。
“几位想要住店吧。来我这里,我这里便宜。”
“来我这里,我这才便宜。”
“我这便宜……”
几个中年人围着他,叽叽喳喳。
杨道焕早已熟悉了套路,完全不搭理他们。
有个不耐烦了:“年轻人,出来玩的,舍不得花钱。”
杨道焕还是不理会。
他估计,这些人要不是看他带的人多,都打算动手来夺缰绳。
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一座豪华的客栈,杨道焕停下脚步。
几个中年人一看到这家客栈,面色一变,拔腿就跑。
杨道焕心生疑惑,便听有人问:
“客官驻店?”
问的人是客栈小二。
“这不废话嘛。”杨道焕说,“把马拉到马厩喂好。”
客栈小二却一动不动。
杨道焕此时心头只闪过三个字“给好处”,娘的,牵马到马厩都要钱。
看来,这家客栈真的不简单。
杨道焕故意掏几个铜板给客栈小二,小二一脸嫌弃的掂了掂。
啪!
杨道焕一巴掌打在客栈小二的脸上,把他打得两眼冒花。
“七保,把钱拿回来。”杨道焕说。
沈秋白上前,一把将小二手里的钱夺了过来。
客栈小二捂着脸,叫嚣:“小子,你敢打爷。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天子脚下!”
“你还叫。”杨道焕劈头盖脸就是两巴掌。
直接把客栈小二打蒙了。
掌柜的听到外面吵闹,跑了出来,一看自己人吃亏,赶紧上前维护:“这位兄台,为什么打我的人?”
“老板,你的手下不懂规矩,我在教他规矩。”
杨道焕说道:“我又不会少店钱、饭钱,还敢索要小费。”
掌柜的不禁笑了:“到底是外地来的,不懂我们这的规矩。小东西,这么没眼色就敢来京师,你爸妈怎么教的你!”
“你再说一句!”杨道焕眼神一凛,步步逼近。
掌柜的被他气势逼得后退几步,嚷着:“小娃娃,我后面可是有人,你别轻举妄动。”
“啧啧,说出来,让我害怕害怕。”
“我是韦爷的门人!”
听了这话,杨道焕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一眼,笑出了声。
掌柜的气鼓鼓的:“你笑什么?”
“我也算很了解内监和朝中大臣,从未听过韦爷有你这样没眼力的门人。”
“你是……”
“一般的家庭敢让我这个年纪独自在外。”
说着,杨道焕从怀里掏出举荐信的一角——火泥上盖着陕西镇守太监的印章,迅速塞回去。
掌柜的一看,立刻满脸堆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在此赔礼。”
杨道焕冷哼一声,道:“我现在不想住你这里。”转身要走。
“公子,”掌柜的快步绕到杨道焕面前,“是小人的不是,请您入住,房钱、饭钱和喂马的钱,小人全都不要。”
“天色还早,我得去国子监瞅瞅,告辞!”杨道焕随口应付。
“国子监在城北,据此地甚远。”掌柜的道,“可以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去不迟。”
杨道焕故意停着不动。
掌柜的赶紧抱拳,躬身施了一礼。
杨道焕这才点头同意。
掌柜为了“赔罪”,把天字号房都让给了杨道焕和仆人。
不过,寸土寸金的地方,一个房间要住两个人。
杨道焕和沈秋白住一间房。
“这京师也太吓人,随便一个都是很有背景;如果不是有那封引荐信,我们说不定要挨打。”
沈秋白早看到客栈里站着一伙身强力壮的青年,随时准备出来动手。
杨道焕听着,忽然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窗户上,在油灯的照射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眼珠一转,笑道:“我哪有引荐信,还不是怕出事,才拿出来吓唬人。”
沈秋白有些懵了。
杨道焕继续道:“明天一早就走,免得被发现破绽。”
沈秋白挠了挠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