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来京师的第二天,就和锦衣卫来了个正面交锋。
杨道焕坐在凳子上,看着坐在对面的锦衣卫头目,一阵苦笑。
这名头目从进门就很有礼貌,威风八面。
他看看桌上的饭菜,问道:“和你一起的韦晃,去了哪里?”
“不知道。”杨道焕回答。
“他明明和你一起用餐,你说,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他憋了一肚子的火,连饭都吃不下,嚷嚷着找人报仇。”
“不把伤治好就离开,未免有些蹊跷。”
“他说,不报仇,饭都吃不香,还在乎伤!”
头目捏着下巴,听完杨道焕的回答,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又问:“你是哪里人氏?”
“安陆州杨氏。”杨道焕回答。
“哦,工部员外郎杨桂竹,是你什么人?”
“族长。”
“你既然是他的族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得太迟,急于寻找落脚地。然后,因为客栈小二贪得无厌而被我打了几下,引来韦晃。为了息事宁人,我破财免灾,并请他到青楼逛逛。”
“除了这些,没聊其他的?”
“当然想聊几句,可惜没时间。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挨打。”
“你知道打你的人是谁吗?”
“听韦晃提过,似乎来头不小。”
“没别的?”
“没有。”
杨道焕的回答很平静,因为他看出锦衣卫不想把事情闹大。
甚至是不想被人联想到抓人。
杨道焕猜测,他们的目标是韦晃。
既然韦晃不在,他们没必要抓杨道焕这条“小鱼”,要是抓了反而坐实这里头有事。
对方起身,走到门口,回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来京师干什么?”
“入国子监。”杨道焕回答的很简单。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还是另换一个地方。”对方说完,带着锦衣卫离开。
杨道焕起身送他们。
他们刚走,沈秋白和林信孝从人堆里挤了进来。
“八哥儿,发生了什么事?”沈秋白问。
“没什么大事。”杨道焕笑了笑,反问道:“怎么样?找到合适的住处吗?”
“找到了。本来想着回来禀报,没想到……”沈秋白一想到锦衣卫光顾,心里发毛。
杨道焕笑道:“林管家,你安排一下,我们马上搬过去。”
“遵命。”林信孝跟老主人时间久,知道有些事不必问,只管执行就好。
杨道焕和沈秋白回到客栈。
钱掌柜迎了上来,脸色十分苍白。
他也怕锦衣卫。
“我要走了,多谢你这两日的照顾。”杨道焕好心提醒,“多余的话就不说,你自己好自为之。”
“唉,小人知道。公子请放心,锦衣卫问我什么,我都如实的说了,不知道的事一律不说。”
“这样就好。”
被问话的人,不止杨道焕,还有钱掌柜。
两边一对照,就知道杨道焕的话,都是实话。
锦衣卫不相信,杨道焕仅凭周忠出现在青楼,就有本事猜出他们和文臣合谋。
这时,林信孝和仆人丫鬟都已收拾齐全,来到一楼。
杨道焕向掌柜道别,带着众人离开了客栈。
走过几条街后,杨道焕渐渐皱了眉头。
因为他发现,身后不远处跟着几条尾巴。
有几个路人打扮的家伙远远的跟在后面,目光闪烁不定。
当他回头看去,那些家伙佯装路人,在路边摊前,指指点点。
“我们被跟踪了。”沈秋白也发现了。
“不管,只当没看见。”杨道焕硬撑着伤体,继续策马缓行。
他觉得,锦衣卫行事并不高明。韦晃已经不在客栈,跟踪他这条小鱼有什么意义?
即便是知道他和韦晃关系不错,也不能证明是他坏了锦衣卫的大事。
还有一个解释,就是他们认为他来京师是受了欧贤的指派,与以梁芳、韦兴为首的宦官集团接头。
因为欧贤的举动,显然有利于梁芳和继晓和尚。
想明白这个,下一步行动就很重要。
“按道理说应该先公后私,但眼下时局混乱,不能这样做。”
“得先私后公,拜会族长杨载基,借他清流的身份,降低锦衣卫对我的戒心。”
“然后,再看情况或拜访韦兴,或入国子监。”
杨道焕越想越可行,很快就做出了愉快的决定。
沈秋白挑的住宅在京师的西南,院子不大,前院加后院,足够他们几个人住。
林信孝管前院,他老婆管后院。
沈秋白住在前院,管钱财。
“七保,给我拿三千两银票,我要去兑钱。”到了住处,杨道焕连屁股都没坐热,就让沈秋白拿银票给他。
“你身上有伤,还到处跑!”沈秋白关心道。
“就是要趁我的伤没好,才好办事。”杨道焕坐得笔直,只要碰到任何一个地方就疼。
“好吧,我这就拿银票给你。”
沈秋白走后,杨道焕又叫来两个仆人,让他们跟他出去。
明代,一百两银子重八斤,三千两银子重两百四十斤。
别说杨道焕身上有伤,就是没伤,以他的身板也抬不动。
从斗升昌换了白银两千八百两,由两个仆人抬着,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
杨道焕通过一些小钱,知道了族长杨载基的住处,带着仆人找到那里。
门子一听是主人的族人,又带了这么重的白银,没有为难,而是赶紧入府禀报。
片刻后,管家出来,引杨道焕入府拜见。
“侄儿拜见伯父,祝伯父身体康泰。”
见到杨载基,杨道焕下跪磕头。
“快快起来。”杨载基笑眯眯的说道。
等杨道焕站起身,他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他身上的伤,赶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杨道焕便把自己遇到韦晃,为息事宁人,请韦晃逛青楼,然后挨打的事说了。
至于一些细节,杨道焕为了节约时间,贴心的省略。
杨载基听了,沉吟片刻,才道:“真没想到,贤侄刚到京师就遇到这么一桩大的麻烦。”
“侄儿也是无奈,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身上又有伤,不得已带着伤拜见族长。”
杨道焕说着说着,装作哭出了声。